城郊的中午很明朗,天空很高,四周空旷的原野却不会让人感到孤单,寒冷的空气中透着泥土的气息,有些潮湿,今年的春节比较晚,或许里面有春天的气息。
两人说说笑笑,尽管肖石有些心不在焉。车行不远,方雨若忽然在座位上不安的拧动着身体,脸上是很滑稽的表情。肖石怪的问道:“小若,你怎么了,跟猴子似的?”
方雨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挤着眼睛道:“我后背突然好痒,还抓不到,哎呀,怎么搞的,急死我啦!”肖石也忍不住笑了,忙把车停在路边。
“转过去,我帮你挠。”
“哦。”
方雨若看了他一眼,略有些迟疑,但还是依言转过了身。肖石笑了笑,帮小方挠痒痒,应该是很多年前有过的事儿。他从女孩儿外太的下摆处探入,隔着毛衫抚上她的背。
“是这么?”
“下面一点儿!”
“这儿?”
“右面一点儿!”
“这儿,对吗?”
“对对对,就是这儿,痒死了!”
肖石笑笑摇头,手上一加力,开始挠了起来,可毛衫太厚。效果跟隔靴搔痒似的。他无奈,只得揪住毛衣,似掐似挠,在小方痒处用力的上下摩擦。
“哦,这下舒服多了。”
方雨若仰着头,微红着脸,貌似很轻松的语气和表情,但肖石还是明显的感觉到她肌肉暗暗的绷紧了。两个人都长大了,有些很正常的事情也会在心底泛起涟漪。
重新上路,小方半低着头,如水的黑发垂在身前,遮住了脸上仍存的一抹红晕,肖石看了一眼,笑笑道:“怎么了,小若,还不好意思了?”
“没有啊!”方雨若抬起头,细眉轻扬,意态倘佯。
“没有就好,石头哥还是以前的石头哥。”
肖石点头一笑,凝眉还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张兴祺来的那次,他就想跟她谈谈,可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方丫头噎了回去。
似明白他想说什么,方雨若看了他一眼,双手一拢,昂着头把长发顺到背后,随意的问了一句道:“肖凌在家吗?”
“她去杨洛家了,上午刚走。”肖石如实答。方雨若顿了一下,转头望着他问:“石头哥,或许我不该问,可你不是要跟凌姐姐结婚吗?那杨姐怎么办?”
“她……”杨洛的事情相对复杂,还不太好说。肖石想了想,直接道,“小若,别说她了,说说你吧,不是石头哥非要过问你隐私。只是想关心关心你。”
方雨若淡淡道:“是不是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什么并不重要,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肖石目视前方。干脆道,“跟我说说,你自己怎么打算的?”
方雨若低头笑了笑,有些凄凉,有些无奈,但很坚强,“石头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能跟你在一起工作就行。”
肖石难受不堪,紧皱着眉,不知说什么好。
方雨若无力的笑了一下,仿佛在自嘲。“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这么想,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行。就象坐火车,座号没了,买个站票不也一样很开心?”
肖石心情复杂,忍不住道:“你还年轻,座号没了,买下一趟车不就完了!”
方雨若苦笑摇头,扬了扬倔强的头发。“我也不是没想过,可从没有火车,到有,再到现在,我好象每趟都赶不上。我想明白了,座号谁愿意争就争吧,我舒舒服服的买我的站票,至少,我会踏实很多。”
方雨若眼圈红红,骄傲的眼泪从脸颊旁滑落。
肖石看了一眼,难过得心肌翻搅,不免有些后悔,大过年的,跟人说这些干嘛!他再度把车子停下,找了一张纸巾递过。方雨若擦了擦,迅速恢复平静。
肖石叹了一口气,道:“小若,不是石头哥说你,你这是糊涂!”方雨若无悔的道:“不,我不糊涂,我只是在等。”
“等!”肖石怔了一下,道,“等什么?”
方雨若转过头,望着他平静的道:“等你结婚。”
“等我结婚!”肖石不解。
“对,等你结婚。”方雨若浅浅一笑,很明澈的望着他,那双忧郁的眼睛还沾着未干的泪痕。“我要亲眼看见你结婚,这样我会很心安的用这张站票。”
“小若,可是……”肖石很感动,但更关急。
“石头哥,你不用为我担心。”方雨若抓住他的手,热切的道:“有了这张站票,我们就能做一辈子好伙伴,象小时候一样。然后我坐飞机,把属于我的都追回来,飞机没有站票,我可以很轻松的,快迅的,把一切都追回来。石头哥,你也不想我背着包袱挤火车座号吧?”
望着女孩儿温柔不改的笑靥,肖石默默点着头,抚上了她的头,用那只在很多曾穿过她黑发的手。
方雨若头一低,伏在他肩上,甜美的笑了。肖石拥着这个纯真的妹妹,在她幼年的哭声透出摇篮很多年之后。
肖石一个人走了很多年,寻找那些曾失去的,或者自己想要的。面对方雨若的宽柔善解,那双穿透他心灵的眼睛,化解冰雪的容颜,他明白了,最倾心的知己,一直在身边。
车子再度上路,两人的心情象窗外的天空一样清爽。
心与心的距离相接之后,他们开心的交谈,儿时的趣事被一件件拽回身边,孩子们弄脏的小手,风筝上狰狞的画像,夏日里任性的星星,作业本上一片片的一塌糊涂,还有车外头顶上那块透明的蓝天。快乐充满了车厢,原来知心之后,感受会不一样。
记得当时年纪小,红了秀颜,绿了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