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法医报告,周所长和梅芳芳均是死于枪伤,而且死亡时间吻合,这是本案的最大疑点,也是对周大嫂最不利的地方,如果李文东是凶手,得什么情况才能让他同时杀死周所长和梅芳芳呢?更令人费解的是,还是用周所长的配枪,可偏偏这却是事实。
肖石曾一度动摇,认为自己错了,但坚持了原有立场。他从来相信自己,不轻易改变,现在,这个问题肖石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最大的困扰仍是证据,他没有证据。
手机响了,他无力地接起,看也没看:“喂,哪位?”
“是我。”
“伯父?!”肖石做梦也想不到会是常振邦。“您……您找我?”
“嗯。”常振邦沉吟了一下,又道,“有个叫李文东的你认识吧,听说是你哥们。”
“是的,怎么了?”肖石心里一沉,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事儿了。
常振邦暗叹一声,无力地道:“他正在我家,最近他天天来,要跟常妹登记结婚,常妹他妈已经同意了,一直在做常妹的工作,你也清楚常妹的性格。今天……就要去登记了,我想应该告诉你一声。”
“今天?!!!”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对,今天。”常振邦淡淡答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溜出来打这个电话,总之他不喜欢李文东,总觉得这小子不踏实,或许,他想给肖石一个机会,也给女儿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
肖石抓着电话,心头一片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在办公室里团团转着。
“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常振邦有些不耐烦。
说点儿什么?说什么呢!他知道老常希望他说什么,可他说不出口,也不想说;说李文东是杀人凶手!那是法院的事儿,公安局也没有这个权力,况且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肖石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说话我挂了!”常振邦很气愤。
“哎别!”
“有话说吧,我听着呢!”常振邦终于舒了一口气。
肖石叹了一口气,咬咬牙道:“伯父,如果常妹能幸福,我没什么说的,这也是我希望的。不过,我现在正在办一个案子,命案,两条人命。李文东……涉嫌杀人。”说完他啪地合上电话,无力地坐倒沙发上。
常振邦拿着手机怔住了。肖石前面的话,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后面突然讲案子,又让他摸不着头脑;可最后一句话,他彻底傻了。他相信,肖石绝不会信口开河,他更加明白,李文东为什么着急和常妹结婚了。
叶桂琴正在帮女儿穿衣服,女儿要登记了,要嫁做人妇了。她很幸福,作为母亲,她一直等着这一天;常妹面无表情,任凭妈妈摆布着,一切都是命,她认了;李文东微笑等在一旁,就差一步了,他了解肖石,绝不相信他会为了案子让常妹陷于深渊。
常振邦推开门,看着面前三人。
“你又怎么了?”叶桂琴没好气地瞥了丈夫一眼。
常振邦没理他,看了看李文东道:“小李,你呆一会儿;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
李文东一愣,有些茫然;常妹看了看爸爸,眼珠间或一轮;叶桂琴气道:“这都要走了,你又搞什么名堂?”
“让你过来就过来!”常振邦摔门而去。
“这老头子,就这脾气,小李,你别在意,先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走。”叶桂琴客气地解释了一番。
“哦,好。”李文东看着常妹,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常振邦气愤不已,正在书房抽烟,叶桂琴携着女儿而来,常妹望着爸爸,眼中显出一丝希冀。叶老师埋怨道:“振邦,你吃错药了,今天什么日子,你乱发脾气!”
常振邦没理她,温各地看着爱女道:“丫头,我刚才跟小肖通了个电话……”
“肖石?!”叶桂琴一听,紧张的道:“你跟他通电话干嘛,小李还在……”
“闭嘴!”常振邦大吼一声,气得浑身直抖。
常妹顾不上妈妈,上前抓着爸爸的手臂,好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爸,你快说,肖石……肖石他怎么了?”
常振邦暗暗叹息,抚着女儿的脸道:“他没怎么,跟原来一样,不过他正在办一桩命案,说李文东涉嫌杀人。”
话声一落,叶桂琴当时呆住了。常妹双眼一亮,骤然焕发出昔日的光彩,略做迟疑后,转身冲到李文东面前:“李文东,你不是想我嫁给你吗,好,我现在就答应你!不过……”
……
清晨,肖石抽掉最后一支烟,打开窗子,外面的冬天很美,他的心却无法平静。
昨夜,他没回家,在办公室坐了一夜,他相信,叶桂琴再蠢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犯罪嫌疑人,可他清楚常妈妈在家中的地位,也了解常妹甚至常振邦的性格,两个人顶不了多久,尤其是明天就要开庭。他能做的,就是争取尽快破案。
这一夜,他把思路理了再理,案情反复推了再推,结论不变,但就是找不到破绽,周大嫂的口袋材料,总觉什么地方忒别扭,但翻来覆去,读了无数遍,却没有任何发现。
如今只剩下一天了,他的心还很乱,必须冷静下来,全力做出庭准备,把周大嫂的命先保下来,然后再集中精力破案。除了希望常妹多挺几天,他没什么奢望了。
肖石稳定了一下情绪,拨通了方雨若的电话:“小若,你在什么地方呢?”
“在路上呢,什么事?”方雨若正在开车,今天有大集,郊外的路上,满是散集的人群,为了安全,她把车停在路边。
“你先别来所里了,直接去趟法院。”
“去法院干嘛!”方雨若下车到路边,任清晨的凉风吹佛她的秀发。
肖石关上窗子,平静的道:“你去调查一下当庭法官最近一年内的量刑记录,钟大法官不用了,主要是两位副审法官,记住,尽量不要过于声张。”
“我知道,可你要量刑记录干嘛呀?”方雨若很不解。
“你先去吧,回来再告诉你。”
“好,我这就去。”方雨若虽然不理解,但知道石头哥不会错。
量刑记录,是他明天出庭的最后一张牌,多少有些卑鄙,但却是正常手段,这项工作很早就可以做,但为了避免法官心理上产生防备意识,他特意留到了最后一天,尽管用了也不见得起什么作用。
“主任,你昨天没走啊!”柳眉来了,看着满屋的烟雾缭绕,皱眉不已。
“哦,没走,把案子重新考虑了一下。”肖石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泄气。
柳眉知道他最近很不平静,没有多说话,沏了杯茶就开始打扫卫生。肖石吹着茶叶,依旧在冥想着,两人都沉默着,办公室里只有刷刷的扫地声。
门无声的开了,一人俏立门前。
“常妹?!!”肖石惊起,呆望着眼前人,这是分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常妹没说话,只是痴痴地望着爱人,太久了,太久没有见到爱人了,她要好好看看,她怕,怕以后看不到。
柳眉不认识常妹,甚至没听说过,但见两人的样子,还是关上门,识趣的退出去了。
“常妹,你……还好吗?”望着昔日小女人动人的面容苍白而憔悴,肖石心里说不出的凄凉难受滋味,这里,有他的罪孽。
“我好不好,你不知道吗?”常妹流眼泪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可真正面对爱人,她才知道自己始终被泪凝丰。那双泪眼,为他而涸,为他而开。
肖石无语,无语而痛苦,痛苦而无奈,心里凉凉地很疼,曾经想过重新面对,他以为自己能努力担然,原来他做不到时,生命中有些东西,终究无法割舍。
良久,常妹泪流满面,深深的望着他道:“肖石,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已经答应嫁给李文东了。”
“答应了?!”肖石怔住,一颗心深深地下沉。“我昨天,不是跟你爸说了吗?”
“我知道。”常妹走前一步,仰望着他,泪水顺着脸颊流得更甚,“你明天不是出庭吗,如果你能证明他是凶手,我就不用嫁他;如果你不能,我就死心塌地跟他过一辈子了。”
“什么?!”肖石心酸不已,大脑“嗡”地一声巨响。
小女人对着他,泪水成河。
“常妹,你疯了,怎么又胡来!”肖石既难受,又着急,忍不住抓着她双肩道,“明天出庭是为周大嫂辩护,不是证明凶手,现在还没找到任何证据,否则不就直接抓人了,我还出什么庭!你也是警察,这些道理你应该明白!”
“我不管!”常妹泪水淋漓,一把摔开他的双的和,激动道,“你老说我不相信你,不信任你,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这次我信你,把自己赌上,如果我再错,就把自己赔进去!你满意了吧!”
肖石目瞪口呆,常妹“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痛哭失声。
(以身做赌,我已把小女人的性格发挥到极致。有朋友说我没给常妹赋予“任何优点”,她喜怒、爱恨,都溢于言表,如此真实,不娇情,还不算优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