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凌峰上前安慰玉清,两人中间突然插进了一个讨厌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产婆宁夫人。
凌峰心里憋气,但是心一想宁夫人是产婆,这生孩子的事情,还要靠人家呢,于是只能听她的。
被她这一打岔,相逢的激动和喜悦竟被冲淡了不少。
凌峰定睛朝蓝凤凰看去,她的脸色竟比玉清强不了多少,头发已被汗水打湿了,素白的对襟长衫全是大块的暗色,婢女正替她擦拭着脖颈间的汗水。
原来玉清夫人难产,所以要一直架空着,姐妹们又生怕婢女们做不好,虽然都挺着肚子,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看到沈雁冰她们脸色发白,很累的样子。凌峰当即替蓝凤凰,玉清身子的重量立刻压在了凌峰的臂膀上,凌峰立刻就明白了沈雁冰的辛苦,听宁夫人话里的意思,玉清大概是一直被人架着在房中活动的,这么久了,难怪殷碧霞吃不消了。
自从凌峰进了房间,玉清夫人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凌峰,直到凌峰搀着她开始在地上溜踏起来,她才哭诉起宁夫人的“暴行”来。
“相公,我疼,疼得厉害,她也不管我,还逼我来回走,我的脚,脚是不是肿了?”
玉清委屈得如同孩子一般,就连她的话里似乎都夹杂着一丝童稚。她是生育过的人,她尚且如此辛苦,更何况还有没生过的老婆们。凌峰心里都替自己的老婆们担心起来!
“哼,敢惹我娘子生气,赶明儿叫她给你磕头赔罪。你的脚,放心,它没事儿,漂亮着呢,我都想握在手里玩上一玩哩!”
凌峰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情轻松自如,可心中却是一凛。
玉清的声音与平常迥异,听着彷佛是个二七少女一般,就算疼痛让她说话的声音变了调,也不会差的如此离谱。其实在玉清夫人的心灵有点伤口,尤其是嫁给柳一刀一点都不开心,加上阵痛、生子、稳婆,相同的因素很容易就唤醒了玉清尘封已久的记忆,而她又正处在情绪最激荡的产前时刻,这段惨痛的记忆便趁机侵占她的心灵,只是她爱凌峰已入骨髓,让她既以为现在是二十年前,又没忘记怀的是凌峰的骨肉,因此心里的障碍一直没能让她生下孩子。
凌峰轻轻拭去玉清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好娘子,笑一个,你这模样,叫宝宝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哪!”
“我害怕。”
玉清笑了一下,却又皱起了眉头,可怜兮兮地央求道:“相公,不生了好不好?我真的疼,疼死了~”宁夫人听玉清后来说话都哆嗦起来,忙示意凌峰把玉清扶到床上靠着被褥坐好,一面撩起玉清宽大衣袍的裙摆,一面笑道:“吵着闹着说要等少爷回来再生,好么,人现在是回来了,你倒不想生了,其实看你的身子骨,疼也就是一下子的事儿。”
玉清双腿大张,凌峰忙把目光移开,却见宁夫人在她圆滚的肚皮摸了几摸,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握紧拳头在玉清眼前晃了一下,笑道:“其实,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算大,脑袋也就这般大小,比前两日老陈家媳妇生的那个娃子小多了。”
“就这么大?”
凌峰握着玉清的手轻松一笑:“比起相公的玉龙来,它也大不了多少,玉清那你还怕啥?”
“相公~”玉清羞得满脸通红,只是刚嗔了凌峰一句,就“哎呀”一声惊叫,一股淡黄的液体从玉门流了出来,旁边宁夫人已喜动颜色:“好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异常顺利,就像宁夫人说的那样,玉清夫人本是个易生易养的女子,如果没有心理障碍,她的生产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当凌峰一句调笑话语解开她的心结,剩下的光是宁夫人自己就可以应付自如了。
饶是如此,当看着孩子从玉清身子里一点点地降临到世间,凌峰还是紧张得两腿发软,最后几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多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那种震撼竟是凌峰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没有十八岁的他,第一次为人父了。这种感觉,凌峰一辈子都不能忘怀,也不可能忘怀!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周围的一切才重新回到凌峰的感知里。
“恭喜相公,贺喜相公!是一个小公主哟!”
“同喜,同喜!”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同喜,同喜!慢,我都当爹了,你们怎么还管我叫少爷?以后一律叫老爷!”
回首望去,身心俱疲的玉清夫人已沉沉睡去,她身边就是凌峰的女儿,即使在梦中,玉清的姿势都带着保护女儿的意味,惨白脸上那安详满足的笑容分明透着母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