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觉得,故事还没有结束才对。”
“是没有结束,但,没什麽值得讲的了。”他淡淡道,“赵涛没有死,但所有爱他的人都没了。他改了名,换了姓,到了这麽个没人认识他的城市,去接来了方彤彤的母亲,决定照顾她一生一世。”
她的眼睛略微睁大了一些,似乎有些惊讶,“所以……你家里的疯女人,就是方彤彤的妈妈?”
“那是因为你上门找我,被她看到了。平常她挺好,挺正常的,我不太在乎年龄的差距,她正好也没有生理需求,我们一起生活得还算合拍。最近这几年,她智越来越清楚,我照顾她的部分,反而没有她照顾我得多。”
她低下头,整理着手机上的笔记,“这……就是你足不出户,闷头在家写小说不见人,还和如此年长的女人结婚的原因,对吗?”
“对。”
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血梵先生,你不觉得太可笑了麽,我……我的确是个实习记者,还没有转正,可这不代表你可以随便编一个故事来敷衍我,你以为从你高二的时候开始讲,这一切就显得可信了吗?这世上怎麽会有咒术,什麽叫锁情咒?女人的爱是那麽容易被夺走的东西吗?就算是,女人真的都会为了爱失去理智吗?我……不相信。这应该是你下一本小说的选材吧,我知道你喜欢写一些无法在正常世界发表的小说,可我是来访问你真真正正现实生活的,我想知道的是你真正的过去,而不是一个……如此荒谬的长篇谎言。”
她的手指握住咖啡杯的握把,颤抖了一下,把已经发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下去,用克制的口气问:“血……不,赵先生,我知道,当年那场惨案对你的影响很大,可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你不觉得……你有必要让大家知道当年的真相,来平息流言对那些女孩子的伤害吗?”
“你终於……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啊。”他笑了笑,向后靠在舒适的沙发上,苍白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睛依然没有什麽采,“其实,访问什麽的,都是幌子吧,你并不关心我这个没人看的作者,也不关心我和年长女人结婚的事,你只是知道我就是赵涛,你想查出来的,是当年惨案的真相。”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强撑着说:“赵先生,我让你看过我供职媒体的介绍信了,我的确是记者。”
“我知道你的确是记者,可你的名字,应该也是后来改的。你换了妈妈的姓,改了新名字,我没说错吧,苏湘彤小姐。”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像是一瞬间,戴上了一张透明的面具。
“你真觉得我说的是假的吗?”他痴痴望着她,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你的确和你姐姐长的并不太像,你还故意化了比较夸张的妆,可……你也许不知道,你……除了没有绑马尾辫之外,简直和彤彤……一模一样。我太太见到你,已经好几年没事的精病,就发作了。你真以为随便来个记者,我就会把这一切和盘托出麽?不,我只会告诉你,因为你是她的妹妹。”
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块包装极旧的奶糖,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你如果不信这是真的,吃掉它。当年你姐姐以为一剪刀下去,就彻底断掉了我的能力,但她不知道,我还有好几块糖留着没用。我接来彤彤的妈妈,靠的就是它。你如果不信,可以亲自验证一下,我有没有说谎。”
她伸出手,拿过那个的确是十几年前款式的夹心奶糖,她的目光有些闪动,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那麽,我先走了。我太太应该已经做好晚饭在等我了。她们母女一样,都是急性子,我不想让她等太久。你也见到了,我的腿脚不太好,那次事件之后,她们的家长……把我打成了残废。不过这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们。”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拿过旁边的单拐,拖着腿缓缓往外走去。
她急促地喘息了几次,握紧那块糖,突然高声说:“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个去告发你吗!”
他头也不回,淡淡道:“我相信你不会的,因为,我并不是只带了那一块来。”
他挪了两步,口吻突然变得温柔而诡异,“彤彤,你妈妈这麽多年都没事,这已经证明,咒术的锐气磨平了。我先回去了,你想好,就也过来吧,你妈看到你回来,一定很高兴。我也会很高兴的。”
“我……”她颤抖着张开嘴,想说她并不是那个彤彤,可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让她竟无法控制的想要让他开心,保护他,不让他再受到伤害。
她突然明白了什麽,手一抖,掌心的那块糖,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几十分锺后,桌边的漂亮女记者缓缓收拾好了东西,她望着手机里的记录,把那一个个文件,都选择了删除。
收拾好东西后,她拿出镜子,仔仔细细地卸掉了脸上的妆,只留下了淡淡的口红。
她左右看了看,很满意里面透出的青春气息。
接着,她找服务员要了一个最便宜的黑发圈,带着一丝微笑,拢起长发,绑了一个马尾辫。
她对着镜子左右甩了甩头发,莞尔一笑,拎起包,拿过那块糖,撕开包装,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往外走去。
“请慢走。”服务员打开门,躬身恭送。
她低低说了句什麽,然后,就快步消失在了人海里,走去了和前一个客人同样的方向。
那个服务员疑惑地愣住,挠了挠头。
旁边的同事过来问:“怎麽了?”
服务员满脸不解地说:“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正常送客,可那个客人,却跟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说的什麽啊。”
“她说……姐,对不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