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的彩铃响了很久才被接听,她那边环境嘈杂,且她的语气依然不冷不热,言简意赅。我还未问及,妻就主动说及现在外面餐馆吃饭是她的上司做东,问我有没有什么事。
我哦了一声,仿佛对她是否在外面吃饭并不关心,“没什么,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很想你跟儿子!”
其实我很想问问,这个上司是谁,妻单位上的人我基本都见过。其实我更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请妻吃饭,有没有什么目的。但我都未问及,因为不想让妻觉得我这人小心眼。
这时,似乎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乖乖,多吃点!温敏,你也多吃点。”接着,儿似乎囔囔着,“我不吃这个,不喜欢!”
我皱了皱眉,这男的叫我儿子“乖乖”,这他娘的是套近乎吗?我怎么听起来甚觉别扭?
妻说,幺儿别闹,文轩,晚一点我给你电话,好吗?
我说好,圣诞快乐。将手机扔在一边,我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脑袋上,明明在乎的,为何要装作不在意,操!
*** *** *** ***
手机的屏幕突然亮了,拯救了我莫名的孤寂。我接起了电话,若诗,你来了吗?在哪啊?
若诗在电话那头说着什么,我却听不清楚。于是索性挂断电话,改用短信联系。经过几条短信,我与若诗约定在王府井百货门口相见。
从我现在的位置到王府井之间只有一、两百米的路程,但因为人山人海却变得寸步难行,不亚于走上几公里,不仅如此,我还老被人用气锤砸,所幸没人砸我头,发型乱了哪怎了得?当我艰难移动到约定地点时,已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我在人群之中寻找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了她正亭亭玉立于商场的大门口。此时的她仿佛成了焦点,周围不少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转过头对她行注目之礼。
此时的她正态自若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路人,脸上依然挂着那一抹标志性的淡雅微笑,但好像并未看到我。
我乘机先对她全身打量了一番,没办法,谁叫她总是不如我意,老是那几套职业装,最多颜色不同而已。
只见她身着一件羽绒服,是那雪一样的白色,这样的雪净映衬着她那甚为白皙的肤色,增添了一种纯洁的气质。
一般的女孩子穿羽绒服会显得身材比较臃肿,然而臃肿一词用在眼前的女孩一点都不合适,其一米七二的高挑身材在这人山人海的地方仍是鹤立鸡群。无需更多的言语表达,只从周围人的频频注目就能说明一切。
这件羽绒服的衣领很可爱,其上有一排咖啡色的绒毛,应是增添暖度之用。
恰巧她的卷发披散在这绒毛之上,两种咖啡色的暖流融合在一起,显得无比的和谐。
她的羽绒服扣子并未系在一起。它微微敞开着,露出了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及上身的毛衣。围巾和毛衣的颜色是一模一样的,融合了白色、黄色、淡红色等诸多色彩,看起来甚是别具一格,但却又无丝毫怪异之感。
虽是厚重的冬装,但却依然藏不住她恰到好处的身材,毛衣的凹凸曲线即可见一般。特别是那胸部的凸起,最是吸引得人遐想连篇。
她的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及一双长筒高跟靴,都是那冷峻的黑颜色。那牛仔裤极为塑身,腿长且直显得丰腴而不肥胖。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同眠之夜所见到,睡裙未覆裸露于外的美腿风采,从而又没骨气地心痒痒起来。
此种黑白搭配的穿着,再加上那无比娇美的容颜,构造成一幅夜幕下的冬装美女图,时尚大方、可爱素雅。
我看着眼前的女子,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莫名的问题:诗儿啊,你完全就是一个衣架子嘛,穿什么衣服都这么好看,你怎么当初选行不当模特呢?你那个涛是不是真的爱你啊?为何对如此优秀的你一点都没担心,不仅远赴他国,而且还他娘的只是每年春节回来一次,若是真心的话,难道他就一点不担心你会变心?他就一点不担心你会孤单?
我心中忿忿难平,不仅是替若诗不值,而且也强烈地嫉妒她口中的涛。但此时哪里联想得到自己还不是跟涛是他娘的一个吊样……
“喂,我在这啦!”若诗看到了人群中的我,在那里伸出一手挥舞,砰砰跳跳的,像个小女孩一般,可爱至极!
我忙越过人群,来到她的身边,歉意道:“不好意思,等久了吧?这里人太多了,简直像红军十万里长征似的!”
“没事,我也刚过来几分钟,这里好热闹啊。对了,海波呢?”
“哦,那小子看到美女就找不到北了,我也不知他跑到哪群美女中趁火打劫去了。呵呵!”
“是不是哦,那你怎么没去呢?”
“我才不去呢,最优秀的美女就在我身边,我哪有闲工夫去当狂蜂浪蝶!”
“咯咯!少乱拍马屁了!走,咱们去找海波去。”
“算了吧,这么多人,我们挤不过去的,我们就在这边玩吧。”我提议。
涌进人群里,我和若诗两人都没少被气锤砸。我留意了一下,砸她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轻的小伙子,只要她转过头去,就会被问及要不要一起玩,或给个电话号码等等无聊的搭讪。
而砸我的尽是些黄毛小丫头,年纪不大偏偏打扮得甚是妖艳,只要我一搭理她们,马上就会被问,帅哥哥,和我一起玩啊……诸如若诗那边的搭讪问话。
我手里一直拿着游买的那个气锤,但并未还击任何女孩一下,因为觉得这样的打闹甚是无聊,但看若诗虽不搭理那些小伙子,但脸上笑呵呵的,似乎并没有感同身受。此时那卖气锤的大娘又出现了,若诗忙叫住她,也买了一根气锤。
我苦笑着对若诗大声问:“不是吧?你也想玩这东西?”
若诗闻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也大声说:“出来玩,就放开一点,虽然我们都不再是少男少女,但却能做少男少女做的事。而且,我决定今晚绝不当淑女,我要好好的疯一下!所以,帅哥,看锤!”
甫一说完,她即抡着气锤砸到我的手臂上,听着打击的声音挺大,却无一点疼痛之感。她见自己得手,像个小女孩般“咯咯”兀自笑个不停。那笑容似乎能将一切寒冷赶走,既纯洁又温暖,令我见之根本不知该作何反映。
此时,若诗又大声道:“看你那讨厌的样子,呆头呆脑的,我砸醒你!”说完又一下打在我的手臂上。
看若诗这么有兴致,自己何必再做无聊的忧郁男状与这美好的世界格格不入了,而不与她一道分享快乐?
“好哇,敢打我,看我怎么报仇!”我抡起气锤做击打状,若诗啊的一声叫唤,忙娇笑着转身而逃,却是被人群挡着,被我一下锤在了背上。
她转过身来,故作生气,又抡起锤子想予打我,我慌拿锤将之挡住,她马上又把锤子压下了一点想来戳我肚皮,却还是被我挡住了。
于是我们一边侧身走着一边拿着气锤在身前抵挡,且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说什么“看我的程咬金三板斧。”,若诗就说“吃俺老孙一记如意金箍棒。”。这完全就像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在玩打仗的游戏。
在这样的打闹中,我终于体会到了快乐,体会到了一种早已远离的童趣。慢慢的,起先压抑孤寂的心情早消散得无影无踪,眼里心里满是对面女孩的欢声笑语,满是各自挥舞的气锤。
难怪这么多人涌上街头玩这样幼稚的游戏,原来这一刻大家才能真正地无忧无虑,才能真正地发自内心的欢笑。渐渐地,我已完全融入了这一场狂欢之中,久违的快乐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
不知不觉,我和若诗已走到了一个相对比较空旷的地方。其实根本算不得空旷,周围也有很多人在嬉戏追逐打闹着,只是相对于来路人要少得多而已。
若诗收回气锤,那美丽而白皙的脸蛋在此刻红润无比,应是一路玩闹之故。
我以为她要歇息一下,于是也放下气锤,却不想刚放下,若诗又一下子捶打在我的胸口,然后转身就跑,“帅哥,你来追我啊!咯咯!来呀……”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与挑衅的言语。
我哈哈一笑,追了上去,却发现这丫头甚是狡猾,老绕着人堆子转悠,自己难以“报仇雪恨”。她尽带着我跑圈子,那咖啡色的卷发在挥舞着,甩动着,就像一个快乐的小精灵,而我举着一个大气锤在后面尾随着,就像一个可恶的格格巫。
跑过大概五圈之后,我逐渐抓住了她绕圈子的规律,于是灵机一动,向着反方向,跑到一人堆后面躲着。果不其然,转眼工夫,狡猾的丫头冲上前来,我忙迎上一把抱住。
“哈哈,终于抓到你了,小妖精!”我一把抱住若诗的两只藕臂,令其难以动弹。
若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依道:“你赖皮!你使诈!救命啊,放开我!”
“好不容易把你抓到的,说什么都不放!就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那你就抱着我一辈子好了,累死你这个呆子!”若诗反而幸灾乐祸地笑。
“死了也要抱……”我说着说着,突然感到不对,我们此时在说什么?手不由地一松。
“哎呀,累死我了,我得休息一下!”若诗似乎并未感觉到不对劲,且话音甫落,她的两只小手臂搭上了我的背,然后将脑袋埋进了我的怀中微微喘息着。
一时间,我不能也不愿再去思索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因为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若诗主动抱我,第一次主动躲进我的怀里。我的心中好比饮了蜜糖,除了泌人心脾的甜蜜滋味,还有感动……
我先悄悄地嗅了她的秀发的味道,芬芳扑鼻。然后,我又悄悄地将自己的下巴轻抵在她的秀发之上,柔软而温热。最后,我再悄悄地将两只手也由藕臂移到了玉背之上,衣服微凉而光滑。而我们手中的气锤呢?早不知何时已被丢弃在地上。
我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原来自己等待与若诗的拥抱已好久,好久了……
周围的一切似乎已为我们停止下来,仿佛这热闹的解放碑就是我们两人拥抱的舞台。我们不发一语,却似乎都能感觉到为彼此悸动的心跳。
恍恍惚惚中又回到了那个同眠的夜,我吻着她的脸,她感受着我的唇,一切悄无声息,却又动人无比,好像一个永远不愿苏醒的梦。所以同样的,我亦不敢吐气出声,唯恐惊扰了这场美梦,而她,是否也怕突然从梦中醒来呢?
突然“嗖”的一声巨响传进耳里,其声拖沓由大变小。
不由的,我睁开了眼,只见周围无人在说话了,都是仰着头看着天空。于是我迫不及待地也抬起头来望向天空,顿时,情不自禁地为眼前的情景所吸引。
只见一束红色的流星冲上天际,最上方是一个红彤彤的火球,而后面拖着一群闪亮的星星。突然,在“嘭”一声中,那束流星像一朵瞬间怒放开来的菊花,铺满了整个天空,照亮了整个大地!
但这样的壮丽之景只不过一瞬,那由一颗颗火红的小星星组成的菊,像受到大地的召唤似的,如流星雨般翻滚分散落下,眨眼之间那绚丽的花朵已然解体消散……
我正待叹息,却是又闻“嗖”的一声,又一束蓝色的流星冲上云霄,与之前一样,“嘭”的一声后,如菊般绽放,只不过这次是那淡雅的蓝。还未待蓝菊消散,又是一束红色的流星冲上去,再自怒放开来,与蓝菊交相辉映。
之后,流星冲天的嗖嗖声与流星绽放的嘭嘭声越来越频,而流星的颜色也越来越多。刚一朵黄色的菊做雨滴般洒落,又一朵粉色的菊马上又绽放开来。一时间,天地之间,色彩斑斓,这人山人海的解放碑,完全变成了多彩的童话世界!
不知是谁在放一场这美丽的烟火,又不知是为谁而放。
我惊艳于这样的姹紫嫣红,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却未知怀中的佳人是否看到这梦幻般的天幕。于是我微微低头,原来她早已抬起头来,正自望着这天。
在这一刻,若诗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感觉。她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满含笑意的嘴角,还有那可爱的小酒窝儿,看起来是那么的甜,那么的迷人。
若诗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微一眨眼,那眼眸即落在了我的脸上。
在目光交汇的这一霎那,我们不约而同地收起了各自的笑容。我见到那五彩烟花如同在她明亮的眼眸中绽放,变幻成一丝一丝如流星雨般的烟雾,弥漫在我眼里,再蔓延到心底……
若诗就像此时的烟花那样美丽,她的惠质兰心,她的绰约多姿,总会令我不由自主地痴迷。但若诗也像此时的烟花那样秘,她的若即若离以及她的忽冷忽热,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致命的吸引。
我眼角余光瞥见,周围的一对对恋人们无不受到这场美丽的烟花的感染,紧紧拥吻在一起。那么我们是否该接吻呢?
我有些犹豫。但看着她湿润而丰满的双唇,心下的冲动却愈发强烈,直至终于不管不顾,趁她仍自呆望我的脸,很迅速地吻上了她的唇,迅速到没留下丝毫时间可予她躲逃。
在吻上她的那一瞬,她似乎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仿佛始料未及这突如其来的亲吻……但紧接着,她缓缓地闭起了双眼,只剩那又弯又长的睫毛在微微晃动着,脸上露出了一丝陶醉,双手在我的背部也较之前更加收紧。
诗儿你可知,每当我午夜梦回之时,每当我偷偷看你之时,我都多么想再亲吻你一次?哪怕只是轻轻碰触一下,我也甘愿……时隔三个月的今晚,我终于又吻上了你的唇,可知我有多么激动?
不由自主地我也闭起了双眼,并将她抱得更紧。不再满足于只是嘴唇交贴,我悄悄地伸出舌尖在她的唇上轻舔着,希冀于自己的舌能叩开她的双唇,以入腔内舔弄那从未品尝过的香舌。
若诗似乎知道了我的用意,双唇也缓缓微张开来。我的舌很灵活地砖入了那口腔之内,没费丝毫力气即探到了她的小香舌。
我轻轻用舌尖推动着她的舌身,滑滑嫩嫩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触觉。她面对膣内的不速之客,似乎并不好客,我刚将她舌身微微顶开,那香舌马上就顽皮地还以颜色,用其之尖也来轻推我的舌身,令我的舌也被微微顶开。我不服气,于是又将自己的舌头推了上去,她却马上又反推回来。
类此重复循环,舌与舌互相推放着,甚为缠绵悱恻。而为配合亲吻各自头部在微微偏动,以至于彼此的鼻尖也碰触在一起左右摩擦,更是添加一丝甜蜜的趣味。
在此种推动舌吻之下,我竟升起一丝酥麻的快感,就连呼吸都凝重了一些。
但我知道不仅仅是自己感觉到了恬适,她应也一样有着酥麻的快感,从其喷在自己嘴角的气息即可见一斑。
不知我们这样嬉戏沉醉了多久,也许是都感觉有些累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将唇分开,脸微微抬起,留出了一丝距离。
我们睁开双眼,顿时发现对方如同初恋的少男少女,满脸羞红但又露出幸福的意味。而且我们也发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一丝亮晶晶的津液兀自相连着彼此的嘴角……见着此种情形,我们竟相视一笑,各自抬起一只手来,用手指擦去对方嘴角的津液。
此际,天空中的烟花早已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的味道,周围又早已人声鼎沸起来,独留我与若诗站在原地,深深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手指擦拭着对方的唇角。
擦净之后,各自放下手来。我突然感觉更是害羞起来,因为我想周围的人一定都看到我们刚才的亲吻了,会不会遭人说三道四?想予立刻放开她,却又舍不得将之抱在怀里那即充实又甜蜜的感觉,这怎生是好?
正当我犹豫之时,若诗却“啊!”的一声,身子晃动着,好似欲逃离我的怀抱,我一愣之间,她已离开了我的怀抱,两脚后退了一步。我还未决定是否松开反倒是她先一步做了……
我看向她,她却马上避开目光低下头去,依然脸庞羞红,配合那白色的羽绒服,纯洁之中添了一丝妩媚。她是因害羞才退得开来呢,还是又想逃避我们的真情呢?
可能是后者居多吧!一瞬间我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勇气来:今晚不要逃了,我不再逃了,你也不要再逃了!
我一个跨步即走到她的跟前,然后很强横地用两只手臂又攀上了她的背抱紧了,并将脑袋趴在了她的香肩之上。
“不许躲!”我像个孩子似的命令着。
若诗挣扎了一下,却是挣脱不了,于是急急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很厉害,厉害到令我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转进去……
只闻她说:“我哪里是躲啊,你那讨厌的东西……顶着我肚皮……有点……怪怪的……”
的确如此,我一直都未有感觉,经她一说,顿时发觉了自己下体的异状。
于是我忙将若诗放开,一脸憋得更是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慌张地举目四望,见有人看着自己,忙将两只手揣进裤兜里并将手腕刻意地往上拱起,也许这样,别人就会以为是双手把裤裆顶起如此之高,而非老二作怪……
若诗见我慌张的样子,“噗嗤!”一笑,瞟了我一个白眼,真个风情万种!
我本是想装作自若的对她一笑,但她已然转身向前走去。
于是连忙大步追上,与她并肩而行。但似乎我们都忘了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气锤,直至我们又被别人砸到,才想起手中的武器来,却是无意再回去寻找了。
人群之中穿插着,若诗并未转过头看我一眼,好似盲目地随着人群走着,而我却盲目地跟随着她的脚步。我担心之前的丑态令她不快,始终不敢靠她太近。
但渐渐地我留意到一个细节:她的左手一直揣在羽绒服的兜里,而右手一直空空荡荡的露在外面,柔柔地垂着,这是否可以理解为她在向我传递牵手的信号呢?
于是我试探性的走近了她,然后装作无意地碰了一下她的右手,却又马上把手收回,因为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该于牵手……
“这么多人,你就不怕我走丢了吗?”若诗在我手收回的那刻说道。
我闻言向她看去,只见她仍是注视着前方而未看我,仿佛并非跟我说话,脸上依然带着一抹淡雅的微笑。
“我当然怕!”我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在下一刻已握住了若诗的右手。我默默告诉自己,抓稳了,不要再松开!
这是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拉着若诗的手跟随人群行走,只知我们仿佛通过彼此握着的手做着心与心的交流。仿佛我们已走了很久了,回过头来才发现只不过才一百多米而已。
此时,若诗突站住不走了。我也跟着停下脚步,只见她偏着头望向了一边。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写有“BABICLUB”的霓虹灯招牌。
“怎么了?”我好问道。
若诗闻言却转过身来,非常认真地问:“文轩,你想不想喝酒?”
“啊,喝酒?现在吗?”
“对!我们去喝酒!”若诗笑道,拉着我向那酒吧走去。
我一时愣了,若诗是很少喝酒的,就连陪客户或公司聚会也只会浅尝辄止,怎么今晚会主动邀请我去喝酒呢?我不明所以,傻傻地跟着,“你来真的?你怎么突然有喝酒的雅兴呢?”
“现在我就是非常想喝酒,你别问了,你陪我去就是!”
“那万一你喝醉了呢?”我实在很担心。
“咯咯!反正我没开车来,不用去担心会被交警抓住,而且有你在啊!醉了怕什么呢?”
醉了有我?你就这么放心我吗?我看向走在侧前方的若诗,心中一紧,原来此时她的笑容早已散去,尽化作了一脸的惆怅与忧伤……
一时间,我明白了她为什么想要喝酒,而且自己也觉得喝酒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相见恨晚!可恨的相见恨晚!
我们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坐着,幽幽地看着桌子前的BLOODMARY.
这间酒吧与外面仿若是两个世界,外面的世界人满为患,人声鼎沸到处是欢声笑语,朋友们热闹相聚,情侣们开心打闹。而此间的世界虽亦然人多,但却没有谁在欢笑,有男有女在那孤独的坐着,独自端着酒杯,眼迷离,一脸的哀伤落寞。
这是伤心人的聚会之地。在这圣诞狂欢夜里依然有人找不到快乐,依然有人无法融入外面的世界,就如此时的我们……
若诗真不是喝酒的料,半杯酒喝下去脸上就已飘上了两团红云,不过反倒多了一分女人味。
我端起面前那杯酒又自抿了一小口,一股很浓烈的味道冲入鼻中。这样的口味其实自己并不喜欢,但为了配合若诗,所以我没要平时来爱喝的啤酒。
我们如同两个各有心事的陌生人坐在同一张桌前,却是各喝着各的酒,各想着各的伤悲。
“还有五个月他就回国了。”若诗突然说。
我知道这个“他”是谁,心里很酸,酸到需要BLOODMARY的浓烈来冲击一下。
放下酒杯,我蹙着眉任液体翻滚入喉,笑着说:“嗯,很好啊!你应该很高兴吧?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要修成正果了!”我真不知自己如何能笑着说话,仿佛那与我无关。
若诗笑了,但笑得是那样落寞,“三年多了,从最初刻骨铭心的思念到现在淡然若水的期盼,是啊,等待,我等待得太久了,久得都已感麻木,不知思念的味道是喜还是悲。”
我闻言一呆,若诗从未说过这些话,于是静待下言。
若诗端起杯盏抿了一口,缓缓放置桌上,然后眼迷离地看着它,果然继续说道:“最初期盼着这四年快快逝去,日夜期盼,日夜祈祷我的涛能快快回国,回到我的身边,帮我驱赶每一个黑夜来临时的孤寂与浮躁……而现在终于快要过去,他回国的时间已屈指可数,你说我应该很高兴,我想自己的确应该很高兴才对!但是文轩……文轩,你告诉我,我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我心中为什么是那么的害怕,是那么的悲伤?”
我心中巨震着,不仅是因为她的话语,而且是因为我看见了她那涓涓滑过脸际的晶莹泪珠。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在医院里,在宾馆里我亦称见过,但那时我只是心疼,而此刻我除了心疼,还有一股强烈的悲伤在心底蔓延开来。
我强压住心痛,两嘴翘了翘,想给若诗一个笑容,却发觉自己笑不出来,真的笑不出来。我想予她安慰,却是只说了句:“你别想太多了。”,就怔怔的再说不出话来……
若诗突然端起杯盏将半杯BLOODMARY喝得点滴不剩,然后示意身边的一个服务生再要一杯。
我忙叫住服务生,叫她不要来酒了,我实在很担心若诗会醉。但若诗却马上任性地说道:“你别管我!我还要喝,你也得喝!你这人总这么胆小,连喝酒都怕吗?服务员,再来两杯!”
我胆小?不,我知道自己并不胆小……我只是很犹豫。我只是害怕开始。我只是认为没资格。我只是担心背弃誓言。
“好!喝!诗儿,咱们今晚喝个痛快!”我一仰头即将自己的小半杯饮尽。
若诗闻言笑了,却是笑中噙着泪水,无比的凄美。“你又叫我诗儿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叫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梗咽。
我放下酒杯,这一大口闷下的滋味,真难受,我仿佛被呛住了,故意咳了两声,然后借机掉下眼中不堪的分泌物。
我囔囔道:“谁说的?我想叫你作诗儿,我随时都想这样唤你,就连梦里都是这样唤你!”
若诗闻言再次笑了,笑中有了更多的泪水,梨花带雨般的面容绯红无比,仿若甚是不堪酒精的考验。
“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我有多么快乐,又有多么辛苦?知不知看着你故意疏远我的样子令我有多么失落?知不知看着你忍不住向我靠近的样子令我有多么欣喜?知不知我故意排斥你时我有多么不舍?知不知我忍不住向你接近时我有多么担心?”
没想到若诗会这样说,会在这里坦言自己的心声,其实也是我的心声……但反观我呢?我一直在压抑,一直在躲避,一直又在接近,一直不敢面对。
这一刻,终于再难压抑心中的情感,自己亦泪流满面,不停呢喃着,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此时酒端上来了,服务员看了一眼我们,却好似见怪不怪,情自若地走得开去。我们端起酒杯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小口。
“如果我六年前就遇见了你,那该多好啊。”若诗幽幽地说。
六年……六年前也晚了,那时我已爱上了敏敏。我不知道为何此时还能想到妻。
我默默问自己:我爱若诗吗?我想定然爱着的,那不仅是一见钟情那么的简单,更多的是心灵上的慰藉与温暖;我爱妻吗?我想也定然爱着,以前爱,现在爱,以后还会一直爱下去,那不仅是爱情那么简单,而且还有誓言、责任。两人都爱,但又怎么能两个都爱呢?一个人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吗?我不知道答案。
“人生没有如果。”我低下了头,任痛苦的泪水不堪重负地落在了桌子上。
“是啊,人生没有如果……你有家有室,我有等待的人。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真是一种讽刺!”
顿了一顿,对面那从开始到现在,流着眼泪却没哭泣一声的女孩,此刻竟豪气地说道:“来,喝酒!我喝酒可不比你差!把这杯干了!”
酒能解千愁,我毫不犹豫地端起了杯,与她一同饮得干干净净,并马上招呼服务员倒酒。
这夜我们狂饮着醇醴,共流着酸泪,那小小杯盏里盛着不知是酒,是泪?咽到心里去的,更不知是泪,是酒?
不知饮了多少杯了,只知杯中的BLOODMARY已没了,酒吧里的音乐也停了,我们的泪也干了,我们只知傻笑了。我们趴伏在桌上,却都不愿意闭上眼,就这样醉眼朦胧地看着对方,看着我们在桌上紧紧拉着的一只手。
若诗呢喃问着:“既然是错误,为何要让我们看如此美丽的一场烟火,为何你要来招惹我?你为何要吻我?你为何要牵起我的手?为何不像平时那样对我近而远之?”
“那是因为老天跟我们开的一场玩笑,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既然是玩笑,那你可不可以离开我?”
我呢喃回答着:“我不要离开你,永远不要离开你!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你了我也会在你身边!”
“好啊!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们该离开了,好像很晚了。”若诗闻言笑了,笑得傻傻的。
“哦,我看看时间……”我捞了捞衣袖,一看没表,方才想起出来的时候放寝室了。
于是慢吞吞地掏出手机,醉眼朦胧地望着屏幕,咦?十九个未接来电,是谁这么锲而不舍?
我傻笑着一个个翻看,有六个显示的是“敏”、有三个显示的是“游”、有五个显示的是“李婕”、还有五个是一个陌生来电不晓是谁。当看到那独字的名时,我的心仿佛被针深深扎了一下。但此刻我真的不想去想她。
我未管这些电话,只再仔细地看了看时间,哦,都快一点了,的确够晚了!
不知是那酒吧与室外的温差让彼此感觉寒冷,还是那酒后的柔情让彼此渴望拥抱,令我和若诗紧紧依靠互搂着,歪歪倒倒地走在街道之上。此时虽已一点,但仍是有那么多的年轻人在街上不知疲倦地狂欢着。
等待于出租车上客点时,趴在我怀中若诗口齿不清地问:“又一点了,你回不去寝室了吧?”
我点了点头,但马上想起她并未抬头看我,于是说:“回不去了。我们又在宾馆住好不好?”
“好啊,哦,不,今天我好像带了钥匙的。”说完,她在自己兜里找起来。
我一把握住她找钥匙的手,“别去管钥匙了……我们说过不分开的,今晚我们就不分开!”
她将脑袋深深埋进我胸口,有些哆嗦说道:“我怕……我们会犯错误的!”
我紧紧地抱住她,一阵风吹来,吹起了我们的发丝,吹进了我们的心中。仿佛又一次地坚定了我的信念,令我大声说道:“不会有什么错误!就算真会有错误……我们也要错下去,直至万劫不复将我们打入地狱,但只要有地狱我们还是会一起猖獗!诗儿,你说好吗?”
女孩闻言竟没有丝毫犹豫,抬起头来看着我的脸,眼眸里包含着泪水,清脆而又响亮地应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