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的日子,相对于以前在CD的宅男时期,哪算得了贫困与窘迫?只是人一旦感受过外面的花花世界,见识过有钱人的潇洒,那么往往就会变得不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陈文轩,你这个狗屁经理,混得还真他娘的惨淡啊!这是我那段时间自言自语最多的一句话。
虽是如此,惰性还是让我每天在办公室里守株待兔,若实在觉得郁闷,就自怨自艾一下,但却不思进取,不求变革。
幸好,两个姓王的家伙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恢复了上进的心态。
首先分公司总经理王总,他竟在这困难时期给我来了个落井下石,三天两头地请我到他办公室里“喝咖啡”,且每次都望着天花板用重复的说辞,洗刷说教我半天。看着他,我脖子都酸了,而且每次他刚说完上句,我脑里马上不由自主地闪现他即将出口的下句。这没半点新意的感觉,让我深感痛苦!
上周一,王总又把我叫去请“喝咖啡”,这次总算有新意了。他让我又成了一个光棍司令——居然以其他部门人手不够为由,把那来我部门不到半年的内勤小妹妹给他娘的调走了……
虽说那小妹妹满脸雀斑,长得不咋地,但是她码字快啊,打点文件,制点表格,那是一把好手。内勤走了后,我又想坐哪台电脑就坐哪台电脑,既无味又无聊。
这就是DZ的风格,在业绩好的时候把你捧上天,在业绩惨淡的时候不会给你留半点情面。
其次就是王海波,这胖厮不学好,他见办公室现在只我一人了,老在我打瞌睡之时,像个“游”似的不发出一点脚步声,偷溜进办公室占一台电脑网上斗地主。一直闷不吭声的,却往往忽然间猛地高声辱骂别人出牌出错了。他这样的出人意料之举让正与周公交流的我每次都吓得够呛。
于是,从此以后,“游”这一诨名就成了胖子的代号。
若光是这点对我精的小小折磨也倒罢了,还有更让人难以忍受的。
这个狗日的游,只要一逮着机会就跟我没完没了地说若诗对他这样好,那样不错,说得人家好像是他媳妇一般……
每次我都在心里说这厮怎么这样自做多情啊?你暗恋就暗恋呗,像我一样闷在心里嘛,一天到晚的吹个啥劲啊?所以顺带把他的家人问候了个遍,也埋怨若诗太过善良,竟对这白眼狼没什么防范之心。
就这样,胖厮搞得我有些经兮兮的,办公室里再睡不着觉了,随时装作手上事情一大堆,以杜绝他的喋喋不休。
两个姓王的都不让我省心,只才一周多时间,我就已不堪忍受这样的日子。
所以我觉得只有回到那种工作繁忙的状态,方能让王总回复对自己的认可,让游每天少一点在自己耳边唠叨的机会。
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我很忙,定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若诗,去想一些不太可能的事情。
想改变,那么怎么改变呢?这样等着别人电话咨询,闭门造车,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但又如何变被动为主动呢?
我连续几天苦苦思索都想不出如何是好。却不想在我要抓狂的时候,事情开始出现了转机。
这天上午,CQ的特许经营协会组织了一次餐饮连锁企业学习相关的政策法规会议。我接到王总的通知,他让我去代为出席这次会议。
在会议中场休息时,我与旁边一个同行吹牛,竟意外了解到他们QM(CQ一餐饮巨头企业),最近有一黑龙江黎姓客户正在与之洽谈加盟事宜。
若我以前听到这信息,定没什么想法,最多就是与其吹上一吹。但此时我却心中一动,眼前可能就是机会!这黎老板既然都已到他们QM总部考察了,那很可能是一个准客户,至少是一个潜在客户。
反正现在我手上没有一个潜在客户资源,何不套套这家伙的话,挖挖他的资源?
虽然我承认自己这样做很不道德,但此时的我不想放过任何能挣钱,能走出逆境的机会!
于是我故意对这同行大拍马屁,先说QM是如何如何好,然后再夸他是如何如何青年才俊,并向他请教怎样与客户打交道的技巧。故意把我自己说得很惨,是一个应届生,不敢想象有钱人是什么样子的。
没想这小子还真是古道热肠,向我吹嘘起他自己在QM的业绩,然后向我聊起那黎老板如何如何有钱,出手如何如何豪爽,好像那黎老板就是他自己一样,口沫横飞,满脸的优越!
我越听越是兴奋,他们QM招到这小子真是他娘的福气。因为不到二十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我已然在这小子口中掌握了不少关于这黑龙江黎老板的情况。
然后我再故做质疑,这小子果然上当,显得有些义愤填膺,把这黎老板下榻于哪家酒店,住在哪个房间都告知于我,目的是让我尽管去印证他的话是否有虚。
哈哈,我定会去印证的。
好的,现在我已得到想知道的信息,那么接下来就是行动了,怎么去将这老黎挖到咱们DZ来呢?
要不,我直接冲到那老黎下榻的酒店,直言自己是做什么的,希望他考虑下咱们的品牌?
嗯,不行,如此冒冒失失定然没好果子吃,不吃闭门羹才怪了。
要不,我拜托若诗帮个忙,去施展一次美人计,好有一个能与那老黎洽谈的机会?我马上把这想法卡住,什么乱七八糟的,怎能叫若诗去做这种龌龊事?
我想了半天都没一个好点子。最后还是决定用“缠”的方法,直接去找老黎来个毛遂自荐。虽知这样做,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管怎样,都比只在这里想来想去半天没行动要强。就算最后终想出一个完美的点子,那老黎却已和QM合作了,那我还他娘的挖什么墙角?
散会后,在大家前往宴会厅用餐之际,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公司。
用了一个小时把老黎那地方开加盟店的可行性分析报告做好,并尽可能地把资料准备详尽,为一会的“战斗”做好万全的准备。
然后,我致电给正在午休的游,让他送我去见老黎。
在办公楼前等了好久,那混蛋游还不见从寝室来公司,却碰见了若诗,她正准备开车出去。
在若诗的询问下,我告知了此时要做的事。她闻言一呆后,不禁莞尔,说从未有人做加盟按这种方法来做的,但不管怎样,她都支持我的尝试。并且她告诉我,现在她正准备回家接父母到机场去,二老要到云南旅游。去机场必将路过那酒店,可以把我送到酒店再去机场,回来时再接我。
我闻言很是矛盾,一方面我不想欠人情,另一方面又渴望与她一程。
这几个月来,若诗对我若即若离的,很久了,都没和她单独在一起过。要不就是一大帮子人,要不就有游这电灯泡。
我望了一下寝室那边,游还没下来。算了,也懒得打电话催他了,就麻烦若诗载一程吧。
跟若诗出发之后,游那王八蛋才打来电话,问我在哪。我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叫他接着回去冬眠!把旁边的若诗惹得咯咯直笑说:“海波也真是的,这么不积极。好了,你也别把他骂得那么狠了,免得你回去了他跟你急。”
海波?叫得真亲热啊……闻言我顿时有点酸酸的。但转念一想到那老黎,马上把酸楚变成了满腔的热血。
一阵之后,我们接到了若诗的父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二老。
不知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还是他们的面相与言行,我很是喜欢这两位老人家。且在这一刻,心中兀自释然:有此和蔼慈祥的父母,难怪若诗能如此气质出众,如此蕙质兰心!
每次坐到若诗车里,都会被那似麝似兰的香味儿吸引。
那味儿总是很淡,我一直都怀疑这非是什么香水的味道,而是若诗的独特体香。但怀疑归怀疑,却是不便于问及她这个问题,也苦于没有机会验证自己的想法。
到酒店的一路上,即享受又心焦。
享受的是鼻中所触、余光所及都让我清晰感觉久违的滋味;心焦的是想早点见到那黎老板,免得这短短几个小时,已被QM搞定签约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自己真是冒失得透顶。一是QM那小子可能只是跟我吹牛,根本就不存在老黎这人;二是就算那小子的信息属实,我也根本无法确定那时老黎就在酒店,而未出门;三是根本就未想一套可行的方法,仅凭着一腔热血就像无头苍蝇似的扑去。
还有很多很多,如今看似极为不现实的问题。但那时我根本未想这么多,就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会是油锅。
人的命运要自己把握,或许正是因为当时的一时头热,才有后来在DZ的风生水起,才有现在回CD在另一个餐饮巨头企业空降当部门领导的机会。
因市区交通拥堵,到酒店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
目送若诗载其父母离开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冲进酒店直接上了第18层,按响了1812房间的房铃。
才按第二次的时候,门就徐徐开了。一个戴着茶色眼镜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眼前,他的身材很是魁梧,一看就有种“大老板”的感觉。
直觉告诉我,这定是黎老板。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好问道:“您是?”
此时我却他娘的不争气起来。
刚才还兴致匆匆的,不想见着人了,心里兴奋只不过一瞬,马上变成了极端的紧张。
事以至此,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我给自己打了下气,尽量做出一个从容的笑脸,然后娓娓地向他做了自我介绍,来此的目的。并确认对方的身份,果真就是那黎老板。
这黎总初时露出一头雾水的情,后来慢慢地换成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他一直看着我,搞得我更是紧张无比,头上冷汗沿着脸庞流下。
黎总不插一言地听我说完后,并未赶我走,反倒是叫我进屋坐。
我心说看样子有点希望啊,忙随黎总进屋并带上门。
进到屋里我顿时懵了,只见已有两个小伙子正坐在沙发上。其中一个胖点的就是今天上午会议的那小子……
这两人定是将我刚才在门边的介绍全都听了去,一脸的惊诧。待那自曝商情的小子认出是我时,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又马上坐回沙发,一脸的愤怒和自责。
也不知黎总看到我们三人的表情没,兀自对那两人介绍道:“小梁、小李,他自称是DZ公司的……什么?”
“陈文轩,黎总叫我小陈就是。”我慌应道。
“哦,对了,这位是小陈。小陈,这两位是QM的小梁、小李。”黎总也为我介绍了那两人,手指了下,似乎自曝商情的那位就是小李,另一位瘦点的是小梁。
“今天有幸跟两大品牌的青年才俊聚在一起,真是太好了!小陈啊,您坐,站着干嘛?要喝水自己倒。”黎总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到我们三人的表情,指了指床,示意我坐那里,一脸的玩味情。
我看了看,这屋是一个标间,除了两张沙发,只有床上可坐。我心中紧张,未有多想,一屁股坐到床上。
那黎总见我坐下,呵呵一笑,也跟着坐到床上,笑问那两人道:“对了,咱们刚才说到哪了?咱们继续。”
小梁和小李面面相觑,估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晓得黎总玩的是哪一出。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思。若知道他们QM的人现在这里,我定换个时间来,这样子多尴尬啊!
还是那小梁要镇定一些说道:“黎总,咱们刚才谈到后续支持部分。”
“哦,是啊,后续服务。”
接着他们交谈起来,把床边坐着的我,当成空气一般。就只那小李每隔上一阵,就会狠狠地盯我一眼,我装作没看到,四面八方乱瞅。
在他们的交谈中,我发现他们主谈的是那小梁,小李基本上不怎么发言。而他们现在的谈判,QM两位的思路几乎是被黎总牵着走,完全处于弱势地位。
听了一阵,我又察觉到他们此时争论的话题表面上虽是加盟费用,但实质上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至少黎总对加盟费用似乎并不那么在意。
我认为本质问题在黎总的话语中,三番两次已然提及——保护范围,或者可以说是代理权。敢情这黎总和高灿一样,奔着代理权来的,而非单店加盟。可怜这QM的两个小伙子还在苦苦解释加盟费的组成部分。
黎总说话也真喜欢绕圈子,在乎什么也不明说。但我看他那样子,一脸的游刃有余,仿佛享受这谈判的过程。倒是那本就显得不那么心平气和的QM哥俩,越说越是急躁,一味地承诺要给黎总什么样的服务,且前言不搭后语,有点不靠谱起来。
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觉着黎总其实和QM合作的兴趣很大,现在只不过想多争取一点筹码在手。
他完全是一个谈判高手啊。
此时,我鬼使差地插了句话:“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我们DZ很符合黎总您的经营理念,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们DZ的?”
QM的两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行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业务,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或许我应该如此,但我知道自己不能等,我只是想引起黎总的注意。若让他们再这样讨论下去,必将成为定论,届时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黎总也很诧异,估计是没料到像我这样看起来很是紧张、生嫩的业务员,竟还有插话推销自己的勇气。
我将自己花了一个小时做的可行性报告递给黎总,上面有开店策划还有DZ加盟的详细报价,及提供支持等等。
黎总边看边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估计是QM的策划书,他仔细比对了一下,然后对我说,我的这个价格偏高了。
QM的两小子闻言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情。
这样的情,我真的很配。
但接下来的话,让黎总迟疑了,我说:“DZ在黑龙江完全基本属于空白市场,现正在寻求有实力的代理商。”
经过这一阵对黎总与QM两人的交谈,我察觉黎总属于那种野心很大的人,他既然想做代理,那么何不抛出这个诱惑,引起他的注意?虽然DZ有规定,一般不轻易谈代理,但就如高灿所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什么东西能打开局面,我就搞什么东西。
了解过餐饮加盟的人都知道,资金短缺玩玩单店还行,若是有上一点资金,玩单店根本没啥搞头,基本上是给总部挣加盟费与原料钱。所以一般有钱人,如高灿这样的,单店根本没兴趣搞,要做就做大的。这黎总也是如此,可惜这QM的两人谈了半天都抓不住这个根本问题,我正好专这个空子。
而且,我用空白市场引出代理,相信也会对黎总带来诱惑。
原因有二。一是据我所知,QM在黑龙江已然有多个城市有加盟店了,就算黎总顺利拿下它的代理,首先需要面对的就是以前的店,它们定将会成为他管理黑龙江市场的绊脚石。黎总是生意人,他应比我更深悉此理。
二是空白市场意味着机会与风险共存,做得好了不敢说能独享天下,但至少能尝到最大最多的甜头。而且,拿下这种空白地区的代理,以后别人想开店什么的,都需黎总说了算,这不仅是权利而且更是利益。
这些道理完全是从高灿、李婕他们身上获悉的,相信这黎总现在定也抱着类似的想法。
黎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然后大笑着重复说了三遍“有趣”,然后起身亲自倒了一杯白水递予我,我忙连声道谢。
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对DZ所能开出的条件有了一丝窥私心理,但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不过,目前我只需要他对DZ的代理感兴趣,或者说是对我这个人感兴趣。
接着,黎总仍然和QM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相较之前空洞了不少。最后,黎总潇洒一笑说:“小梁、小李,这样吧,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明天我再联系你们。”
小梁小李情顿时为之一黯,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与黎总客套了几句,约定明日再来拜访,就即离去。
接着我和黎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关于关于单店操作的弊端,空白市场代理的猫腻,怎样结合黑龙江当地消费饮食习惯操作高端火锅品牌等。但我并未再提半句关于DZ的好,也未提及希望与之合作的事。
或许关于餐饮加盟、代理,很多环节他都知晓,但我想其中必有他不知的,毕竟据小李说,黎总以前未从事过餐饮,那么定隔行如隔山,最多只了解一二。
我说这些的目的,还是在于引起他足够大的兴趣。这好比做销售卖产品,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而我不再提及DZ,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心理,因为现在他心中的天平定还偏向QM一方,我要让他自己询问我们DZ的条件。
黎总一直都饶有兴致地听我介绍,偶尔发发问,说说自己的观点,交谈还算融洽,没有半点冷场。
半小时后,黎总向我要电话号码时,我方才想起,因自己的紧张与唐突,竟是连名片都忘了递呈,真是丢人!
我慌递交名片,并向对方拜求了电话号码。
黎总忽然问及我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并知晓他的情况的。
我一愣,不知怎么回答。难道老实交代就是那QM小李自曝商情,我不守规矩直接冲来的?那黎总将会怎样看我?
我沉思不过两秒,即还是一五一十地将这件事的原委道出。
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好谎言,说的时候,感觉自己犹如做了亏心事承认错误般的惶恐。
黎总闻言又是一阵爽朗地大笑,拍拍我的肩说:“小伙子,不用这么紧张。我很喜欢善于发现机会并抓住机会的人,而且我也很欣赏你的勇气与专业。不过呢,说实话,我对你们DZ并不算很了解。这样吧,我也考虑一下,如果明天我有兴趣就亲自来贵公司拜会下你。那么,今天就先这样了。”
接着我对冒昧打扰表示了歉意,对明日可能的来访表示了欢迎,起身告辞而去。
在电梯里的时候,我很是开心,不仅是因为自己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黎总明日会来公司探访。而且也是因为自己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会放弃你!
我出了电梯,没见着若诗,也不知她从机场回来没有。却突然看见了QM的小梁、小李两人在酒店大门外。
他们定一直等着我。
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而且这也是自己该面对的。
硬着头皮往前走,我通过酒店的旋转门到了外面,然后向梯步方走去。而他们就站在到那梯步的必经之路上。
一步,两步,三步……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生活或许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趴着。
我理解他们。他们并非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将包重新挎到肩上,低着头一言不发走下台阶。
却不想那小李追上来一脚又将我踹倒在地。两人围上来指着我辱骂,还时不时地踢我一脚。
我默默承受着他们带给自己的疼痛,依然不发一言。
只有弱者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泄愤。
我想再缓缓站起,耳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这声音似乎是若诗?
QM的两人顿时一愣,停了嘴上辱骂与脚上踹动。我偏头一看,果然是若诗正在大概离我们十多米处看着我们这边,但她此时的模样是我们相识以来从未见过的。
只见平时总是带着一抹从容微笑的她此时却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满脸震惊,但接着很快她变成了一幅柳眉倒竖,杏眼怒睁的带煞模样!她疾步走过来,二话不说,竟用手上的女士提包猛砸向那身材胖一些的小李。那小李慌忙躲开,未见丝毫停顿,脚步都未停稳,就即脚下踉踉跄跄地又马上顺手砸向小梁,其状似疯了一般。
这一出,把QM两小子搞懵了,惊愕叫道:“疯女人,你要干嘛?”
不仅是他们懵了,连我都傻了。待那小梁也躲过若诗的包后,我才醒觉,慌站起身来,口中急急叫道:“若诗,别。”边说边拉住若诗的手臂,将她抱入怀里,生怕她不仅没打到他们,反而自己跌上一跤。
“你们是畜生变的吗?两个打一个!”怀里的若诗挣扎着,仿佛还要去打两人。
“靠,你真他娘的有出息,要女人帮忙!”那小李对着我吼道。
我没有还口,眼睛却盯着两人,谨防他们还会过来闹事。一手抱紧了若诗的香肩,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乖乖的,别动!算了吧,是我的错!”
若诗闻言停止了挣扎,微微抬头愕然地看着我问道:“怎么回事?”
我没有回答她,现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QM的两小子。
假如若诗没来,我可能还会让这两人发泄一阵,但她来了,我不愿再让之见到我挨打的惨相。
我向若诗从容的一笑,然后转头对几步开外的两人冷冷笑道:“两位朋友,你们发泄这么久了,我也合作了,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那小李肯定最恨我,仿佛认定我欺骗了他感情。闻言骂道:“你他妈以为就这样算了?你不懂行规的吗?操!你他妈敢欺负到咱哥俩头上来了。想算了,就给咱们来个磕头认错,不然地话,当着你马子,老子照样揍你个龟儿子。”
当着女士的面出口成脏,真他娘恶心!
我心底微微起了一丝火气,眉头一皱道:“好啊,有本事再来揍我!”
我知道接下来,他们定会上来打我,以防万一,该把若诗推开,但却又不想放开她的香肩……反正自己有两脚一手,对付这两个孙子足矣。
小李果然二话不说,一个跨步冲来,脚向前抬起向我腿上踢来。
若诗见状“啊”的一声惊唤,在小李脚离我腿只余一线距离之时,我刹那间猛然使出一脚,先于他踹在其伸出的小腿上,让他“哎哟”一声,脚马上放到地上后,又马上抱着自己的脚,像斗鸡似的跳着。
紧接着,那小梁也冲上来一拳打向我面门。
我脑袋不闪不避,眼瞅着就要中招之时,疾伸出一手掌握住小梁的拳头,止住其来势。
小梁一愣,似未料到我竟这么快挡住了他的拳头,他忙想将拳头从我手掌中抽出来,却是搞得面红耳赤也抽之不出。
其实,我不愿和他们打架。都快十年了,没动手和任何人动过手,甚至连吵架都没有过。但这两人如此得理不饶人,此际是不得不跟他们玩真格的了。
这一脚一掌竟让我感觉一股久违的暴戾好斗之气在缓缓升起,令我逐渐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把这小梁痛得直呻唤着:“哎哟……你放手!”
也活该他倒霉,他不可能知道,大学时我的手劲是全校出了名的大,现在虽几年未曾锻炼过,但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打架斗殴这种事,自己并不陌生。读初二时,我跟着班上三个小混混不学好,一个月里至少打两次架,不是单挑就是群殴。几年中学时光大大小小的斗殴我参加了无数次,不是我打人,就是人打我。但总体来说,还是我打人居多。
父母没少为那些年的我操尽心思,一天到晚都骂我兔崽子。因为他们没少被学校请去教育,记大过五次,小过是数不胜数。有几次甚至都被告知学校决定开除我,全靠走动关系才平息下来。唉,这当然让他们丢尽脸面不说,赔给那些被我打得不成人形的家伙的医药费起码也数以万计。
中学毕业后父亲人托人地找关系,走后门让我进入了大学。在CD念大学的我时常感觉对不起父母,渐渐地变得懂事不少,火爆脾气逐渐收敛起来,学会了凡事尽量忍耐。
而且自从和敏敏相识以后,可能是受了她的影响,自己的性子越来越变得细腻。追了她半年,终于与其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温柔的小男生,直至后来奉子成婚,自己沦落为宅男,人更是变得有些自卑。那中学时锋芒毕露,血气方刚的陈文轩早已一去不复返……
所以现在很多人,就连敏敏在内都无法想象我曾经是一个老爱惹是生非的坏小子,有极不光彩的过去。
甚至连我自己都已忘却……
“放开他!”那小李见同伴受辱,不管脚上疼痛,也迈步一拳击打过来。我轻蔑一笑,手掌猛地松开再顺势一推,正使出吃奶劲扒自己拳头的小梁顿时跌倒在地。然后用刚才的手段把住小李的拳头,让他顿时也陷入我的掌握之中。
于是,我一边冷笑着跟这两个孙子较劲,一边感受着若诗衣服包裹下圆润而又柔弱的香肩。
这小李边扯着自己的手臂边辱骂不休,听得我心烦。
我猛地一下,加大手劲,顿时把他满口的胡言乱语变成了痛苦哀号。
若诗见状有些不忍,“文轩,算了,放过他吧。”我闻言忙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想狠狠揍这两人的冲动。然后一下松开了小李的手,这下我可要温柔得多,小李只因惯性往后踉跄了几步,即站稳身型。
“两位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的事是先我不对,我在此向你们道歉。但请不要再来胡搅蛮缠,若你们再这样的话,哼哼,那就恕我不这么客气了。”
我弯腰在地上把包捡起来,再次挎到肩上,然后非常自然的又把手臂搭在仍自一脸诧异的若诗肩膀之上,然后与她四目相对,露齿一笑道:“走吧,若诗!你车停在哪边的?”
那两个孙子可能被我的气势压倒,并未再上前生事,任我和若诗离开。
路上,若诗仿佛才从茫然中清醒,边走边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微笑说,一会到车上再说吧。
走到车前,若诗很自然地脱离我的手臂,对着我略带羞涩的一笑……
这笑把刚露出些霸气的我又打回了原型,我望着她的娇颜又犯了痴呆毛病,面露傻笑,整一个愣头青。
若诗见状“噗嗤”一笑。看了看我的西装,皱了下眉头,侧身将提包放在车顶后,然后边拍着我的衣服边轻声笑道:“呆子!又犯傻了……你都不看看自己的衣服,脏死了,好多鞋印子。”
我依然呵呵傻笑着,横张着两手,任她在自己身上忙碌着,心中如食蜜糖般甜滋滋的……
“还笑?走,上车啦!”若诗轻轻拍了我胸口两下,仿佛见不得我的傻笑无礼状,然后一开车门,即坐入驾驶位。
我正准备到上车,却看见若诗的手提包还在车顶上,一把取下,边调笑边小跑到另一边车门,“笨若诗,你包都不要了吗?呵呵!”
在车上,我原原委委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详细给若诗讲了一遍。
若诗忿忿不平地说:“哼!那两个家伙太过分了,自己做不好业务却来找你出气!”
“呵呵,其实也是我不道德在先啊,当着别人的面撬生意这换谁都不能忍受的,所以我很理解他们。”
若诗依然粉面含煞说:“你倒能理解了!我刚才把车停好,本来想进酒店大堂等你的,却看到有人打架,我不喜欢看热闹,本来想绕道而行的,若非那两人叫骂时突然喊了你的名字,我根本想都想不到你会是当事人之一!”
我呵呵笑道:“我皮厚着,踢我几脚,也不碍事。倒是你气冲冲的样子好吓人,像要吃人似的!”
若诗闻言怒道:“亏你还笑得出来啊?你这个呆子!若早知道你皮厚,也不是不会打架,我定不管你!亏得我当时急死了,脑袋像要炸开似的。我告诉你,从小到大,我从未这么急过!你居然还大大咧咧的嘲笑我!”
若诗的责怪之言不仅没让我觉着内疚,反而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心中激动,看着若诗娇美的侧脸,越看越喜欢,真想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若诗,你……我……”你你我我了半天自己都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其实我是想对她说……我好喜欢你,若诗!
但理智告诉自己,此话绝不能出口!因为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而她也有男朋友。
虽然此时我基本能确定她至少对自己有好感,但她也像我一样喜欢她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也喜欢自己,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所以何必把这隐藏心底的感觉说出来呢?搞不好的话,或许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你看你,又犯傻了!”若诗白了我一眼,接着“哼”了一声说:“对了,你刚才拉住我干嘛啊,我想到那两个小子就窝火,都怪你没让我砸着他们。”
“不拉住你,那两小子当时在气头上,打着你怎么办啊?”我急道。
接着我竟发自肺腑地冒出一句韦小宝的泡妞语:“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若诗一下笑出声来,说:“少贫嘴了!哎,对了,出发之前我就想问你的,我看你平时挺腼腆的,是什么让你有勇气去毛遂自荐的呢?”
我一愣,这……这怎么回答呢?
可不可以告诉你,这是因为混蛋游一天到晚老在我耳边嘀咕你对他好,让自己心中酸楚,从而逼得自己立誓要改变现状而没那么多时间想你……
想了想,我呐呐地说:“没办法,谁叫我三个多月都没业务了呢?完全是被逼上梁山的啊。”
刚说完我肚子“咕咕”一阵叫唤,若诗慌问道:“文轩,怎么了?”
我尴尬笑道:“呵呵,上午开完会,我没吃饭就忙着准备见黎总的事了。”
“你这不是胡闹吗?不吃东西,身体哪行啊?”若诗边说边偏过头来生气地看我。
她那美丽的颜容上,带着一丝责怪与心疼。
我避开她的目光,心想:若诗啊,你别这样关心我,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
我告诉她,没事,下班后我们一起出去吃,我请客。
但若诗却直接把车驶到离公司不远的小面馆,非得要我吃碗面充充饥。
她用两手撑着脑袋,脸上挂着一丝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吃面,把我看得很不好意思。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认识你这么久了,我一直都觉得很多时候你就像个孩子似的,今天我却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你一次。”
“重新认识到我什么了?”我好问道。
若诗鼻中“哼”了一下,脸上笑意未去,但却给了我一个白眼,说:“想知道啊?但不告诉你!”
这少有的女儿姿态,真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