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学渐此时已不及闪避,左足疾飞,直踢那人小腹。那人右掌的五根手指抓住了方学渐的咽喉,还没用力,小腹上已受了一脚,一声闷哼,身子向后飞出,砰地摔在地上。
方学渐死里逃生,喉咙上仍被抓了三条长长的血痕,火辣辣的疼。他拔出佩刀,脚下慢慢移步,咳嗽着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暗算我?”
帐篷内漆黑一团,他侧耳倾听,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这人不会一脚就送命了吧?心中惴惴,又低低地喊了一声“灵儿”,前方突然“呛”的一响,一道迅疾无匹的劲风骤然扬起,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方学渐急忙斜跨一步,钢刀递出,一招“顺水推舟”,去削那人的手指。那人变招速,手腕一翻,直砍改成了横削,势力不衰,竟然隐隐有风雷之声。
两刀相交,只听喀喇一声,接着当啷一响,方学渐手中一轻,竟是半截刀尖被对方削去了。那人乘机连连进招,方学渐不敢跟他硬碰硬,只一味闪避逃窜,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招数,又不敢贸然反击。
风雷之声越来越响,好像整个帐篷都笼罩在那人的刀势之下。方学渐越来越觉得难以应付,好几次差点中招流血,突然灵机一动,扯开喉咙大叫起来:“救命啊,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怒浪一般的刀风停了下来,接着嚓的一声,对面的篷布被划开一道大口子,几点迷离的星光撒进来,帐篷里已没了那人的踪迹。
方学渐吁出一口粗气,又定了定,这才掀开帘子走出帐篷。几个西域汉子听到喊声,举着火把奔了过来,围住他叽里咕噜的问话。
方学渐越听越糊涂,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中又急又怕,担心龙红灵会出什么意外。足尖轻轻一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身跃到帐篷顶上,游目四顾,借着淡淡的星光,遥遥望见南面的沙丘上,一个女子正一步三滑地往上爬,看那窈窕的背影,正是龙红灵。
他大喜过望,飞步追赶上去。
夜色笼罩下的大漠沉寂得如同深冬的一潭寒水。方学渐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小牛皮的羊毛绒靴子在松软的沙地上印下一个个浅坑。
浅坑飞快地向前延伸,沙沙的异响如同一大串气泡突然破裂。
龙红灵含着满眼热泪,一路抽噎着,高一脚低一脚地往沙丘上爬,嘴里嘀嘀咕咕,正在抽方学渐的筋,扒方学渐的皮。忽听身后脚步声响,正要回过头来,呼的一阵风起,柔软的腰身已被两条粗壮的手臂牢牢抱住。
一股熟悉的男子气息直冲鼻腔,正是那个负心薄幸、不识好歹和死不要脸的方学渐。龙红灵心头一酸,刚止住的泪水哗哗地又流了下来,跺着小脚道:“你快放手,你这个大坏蛋,难道作践得我还不够,又想来干什么?”
方学渐从背后死死地抱着她,动情地道:“灵儿,你答应过要和我厮守一辈子的,你答应过要为我生一大堆胖娃娃的,我不会放手,我不会让你走的!”
龙红灵呜呜地哭,哑着嗓子喊道:“你这个坏蛋、无赖、负心人,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不放手,你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方学渐一阵难过,柔声安慰道:“别哭了灵儿,你这样子再哭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偏要哭,关你什么事,你这坏蛋哪里又有心了,就算有,也是乌七麻黑的狼心,对了,你就是一颗狼心狗肺的……混球!”
龙红灵又气又急,说到后来都有些口不择言了,最后冒出个不伦不类的“混球”,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噗嗤一笑。
方学渐见她破涕为笑,登时宽心一半,咬牙切齿地道:“好灵儿,其实这一切呢都是那个没胸部的妖怪在挑拨离间。你仔细听我说,她没有胸部呢,就没有男人喜欢。没有男人喜欢呢,心理就会变态。一个变态的女人看见我们恩恩爱爱的,心里就会很不舒服。很不舒服呢,她就会想尽一切方法来破坏我们的幸福,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龙红灵似信非信,眨巴着眼睛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道:“那么,你为什么要花五万两银子买两个妓女?五万两哎,一个五品知府都买下来了。”
“这个嘛,宝贝灵儿,我买那两个女人的用意,其实是为了救你。”
“救我?”
“宝贝灵儿,你难道忘了,天山缥缈峰的人把你抓走,我和闵总管他们千里迢迢地赶到大西北来,就是为了救你。”
“救我和买那两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那两个女人中有个叫柳轻烟,她是天山缥缈峰的弟子,这件事情我和你提过,你难道忘了?”
龙红灵怔了一下,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道:“你想让她带路,买一个就行了,干嘛要买两个?”
“你就是这么小心眼,”方学渐知道大局已定,把她别过身来,伸出舌头仔细舔去她脸上的泪水,微笑着道,“另外一个叫黛菲亚,是柳轻烟的异性姐妹,她们是捆绑出售,要买,必须两个一起买。”
“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你的醋缸动不动就会破,我哪里敢提,”方学渐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这一次,我差点就淹死了。”
女人肯为你吃醋,说明她心中有你。女人不肯为你吃醋,唯一的原因是她根本不在乎你。谁会为了路边的一堆狗屎吃醋?
龙红灵脸蛋一红,蹦起三尺来高,张开四肢缠在方学渐的身上,咬着他的耳朵道:“你今天功课没完成,我要罚你绕着这片沙漠跑三圈。”伸出右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这么大的圈子,要跑死人的,”方学渐哀叫一声,双手托着她圆鼓鼓的臀部,语声低下来,温柔地道:“灵儿乖宝贝,不如改成我奖励你,保证伺候得你舒舒服服,快活得连仙都不想做。”
龙红灵偎在他肩上吃吃地笑,一张小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嗔道:“谁叫你这坏蛋取笑我了,这三圈路,今天非跑不可。”
“我喜欢你都来不及,哪有空来取笑你?”方学渐的右手滑落下去,灵敏的指尖摸上股道中间的菊花门,隔着裤子轻柔地抚摩起来,嬉笑道:“你全身上下的皮肉我都亲遍了,就剩下这个地方还没亲,宝贝灵儿,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让我仔细地舔弄一回?”
龙红灵骨头都酥软了。听着他赤裸裸的挑逗,仿佛那个地方真的有一条又湿又热的舌头在不停蠕动,感觉既羞赧又兴奋,心脏跳得越发狂乱,胸腔内空荡荡的,已然提不上半点力气。
“你这个大坏蛋,就知道欺负人。”她把圈在方学渐脖子上的手臂紧了紧,扭过头的时候突然见到他头颈上的三条血痕,惊呼一声:“你受伤了?”
“没什么,被一只疯狗抓了一下。”方学渐的语气很轻松,好像真遇到了一条发疯的野狗,而不是差点掐断他脖子的武林高手。他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只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疯狗?”龙红灵的眼睛睁得很大,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是的,一只爪子很锋利的疯狗,哈哈,不过给我赶跑了。”最难消受美人恩,方学渐不敢面对她关切的目光,微笑着仰起脑袋,一轮明月正从云缝中钻出头来。
冰冷的月光在细碎的沙砾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一股冷峭的北风打着旋儿掠过,方学渐缩了缩脖子,道:“这里怪冷的,我们回去吧?”
龙红灵望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孔,心生怜惜,正要点头答应,一声凄厉的嘶嚎突然远远地传了过来。
“这是什么叫声?”龙红灵惊恐地转过头,凄冷的月光淌到她的脸上,一个银色的圆盘浮现在沙丘的上空。浮云一缕缕地飘去,月色逐渐澄澈。
就在那声长长的嚎叫低弱下去的同时,一大片凄厉的咆哮响了起来。急促而尖利的嚎叫声中充满了对鲜血和生命的渴望,恶毒得犹如巫师嘴里吐出的诅咒,压抑得仿佛刚从地狱的底层破壳而出。
太古洪荒一般的寂静被割得七零八落,连大地都在颤抖了。
视野之中,一条牛犊子大小的黑影从沙丘背后蹿了出来,踞在坡顶上,头颅高高昂起,对着月亮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吼。
方学渐脸色大变,大叫道:“狼来了!狼来了!”抱着龙红灵拔腿就跑。
一大群野狼翻过沙丘,咆哮着俯冲下来,漫山遍野灰茫茫的一片,直如一股急速涌动的黑潮。在暗夜的衬托下,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狼眼,犹如一对对邪恶的绿宝石。
宿营地内的骆驼和马匹首先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恐惧的嘶叫一阵接着一阵,仿佛末日降临一般。
方学渐一边张嘴大叫,一边连蹦带跳地逃命。双腿的肌肉绷到了极点,尽管沙地有些滑,但每一次田鸡跳都会呼呼生风,远远地蹦出两丈多远。让他稍觉安慰的是,帐篷前的火把虽然稀稀拉拉,晃动的人影和刀光却开始密集起来。
双腿一曲一伸,方学渐第九次腾空而起,身后突然风起,嘶的一声,他只觉屁股一凉,吓得一颗小心肝怦怦乱跳。回头望去,一头大灰狼飞扑落地,一口白森森的利牙上叼着一块破布,显然是从自己的裤子上咬去的。
这头灰狼比寻常的野狼大出两倍不止,一头颈毛根根倒竖,双眼充血眦裂,身高腿长,态威猛,直有牛犊一般的强壮。
方学渐只觉一股冷气往头顶上蹿,汗水马上就哗啦啦地下来了。今天撞上什么大霉了,打架碰上用刀高手,逃命遇上狼群之王,小命难保矣。
再次落地的时候,离最近的帐篷已不过八丈。方学渐大叫救命,双脚刚一离地,嘶的一声,另半边屁股上的裤子也被撕去了。
狼王两次扑空,回头望了一眼五丈外犹如波涛般涌来的狼群,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腰身一摆,又迅捷无匹的扑上。灰色的身影犹如一道激射向前的利箭。
月亮又躲进了厚厚的云翳,只几颗寒岑岑的孤星点缀着寂寥的天幕。方学渐满背脊全是又粘又湿的冷汗,心中又急又惊,对着龙红灵大喝道:“快松手!”
龙红灵眼睁睁地看着那头大灰狼如影随形般地跟在方学渐的身后,呜呜怒嚎着一次次地扑上来,一口又尖又长的白牙每次都会从他身上撕下点什么。
她的心悬悬地提到了嗓子口,除了求老天爷保佑,哪里还有半点主意,被他大声一喝,两条手臂反而抱得更加紧了,呜咽着道:“渐哥哥,你千万不要抛下我,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方学渐叫苦不迭,高声道:“灵儿,你快放手,我好拿刀对付它!”脚尖才一着地,屁股上一痛,嘶的又一声,连最后一条内裤都被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