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雁嘴角飘出一抹秘的笑意。
烈风冷哼一声,不觉任何动作,金枪已扭到身前,遥指沈落雁。枪尖闪闪生辉,使人目眩。登时激起森寒如雪严霜般的狂飙杀气,凝成钢铁般的凶狠气势和压力,重重向悠然自若的沈落雁紧迫过去。同时暴喝一声,以那玄奥之极的步法,只一步就来到沈落雁身前两丈处,金枪化作炫目的烈电狂龙,有如金阳普照,沿一道怪异的轨迹暴噬沈落雁。
不动如山,动若雷震。
无所不在的先天真气凛冽有若实质,处于中心一点的沈落雁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却笑得越来越开心。
烈风心境已难守稳,此刻抢攻更是他心虚的表现。
沈落雁依旧一动不动,她的心灵早晋入至静至极、无有挂碍的无上道境。
就连唐军都觉得烈风有些残忍时,寒星冷月枪忽然颤震起来,发出一种荡人心魄的嗡嗡响声,倏地消失不见。
“铮!”
金枪即将贯入胸口的刹那,沈落雁的银枪及时抵上,枪尖相触,激起一令人心口沉闷压抑的刺耳巨响。
人影倏合即分。
烈风眼中异芒剧盛,一声长啸,后退中的双脚尚未触地,竟硬生生停住,金枪弹往半空,幻出条条金龙,伴随着一浪比一浪强的杀气,狂风扫落叶般往飘退中的沈落雁卷去,破风之风呼啸连绵,千步外皆可闻,威猛至极点,令人见之心寒胆丧。
没有人吶喊喝采,因为观战的每一个人,心中的负荷实在太难消受了。
沈落雁轻笑道:“阁下怕了!”
她说得确实不错,因烈风并未重视沈落雁,亲身交手后才发觉自己的轻敌,且她刚刚故意提及元越泽和婠婠,更教烈风想起对方的高手不止一个,除了远在塞外的元越泽和祝玉妍、随军远征的傅君婥和傅君瑜,尚有一个比沈落雁还要可怕的单美仙未曾露过面。这一想法对烈风的心境影响非同小可。
后退一步站定的沈落雁皓腕转动,银枪倏地扩展,千百粒银芒翻腾滚卷,似动非动,就像黑夜里的漫天的群星一样好看,如充盈灵性的物一样找上对方的金枪。
“锵!”
漫天金银相间的枪影竟只激起一声清鸣。令人根本分不清究竟是他们动作太快还是双枪只交击过一次。
烈风全身大震,踉跄往后连退三步才煞止退势,沈落雁却已缠了上来,口中道:“为何不见与你齐名的狂雷?你们圣尊自身难保,今日你也休想活着离去!”
手上却是不停,由单手擎枪改为双手持枪,人随枪走,整个人如离弦之矢,向烈风电射标刺而去,直有惊天地泣鬼之威。
她的轻柔声音将双枪不断交击的声响亦完全压了下去,情景怪异莫名。
烈风已无退路,深明对手若可抢得一线的上风,定会乘势追击,直至他落败身亡。狂喝声中,金枪吞吐翻滚,斜向上挑去。
一口气拼了过百枪,心境大受影响的烈风施尽浑身解数,才勉强撞开对方连绵不绝的最后一枪。
人影再分,旋又默契地合起。
枪是最擅肉搏血战的武器,气机牵引下,两位枪法大家又战到一起,一时间枪声嗤嗤,气劲漫天狂涌。
沈落雁胜在内力源源不绝,无有衰竭,故来者不惧。最令烈风震惊的是,她的枪法已突破女性天生的体质限制,枪枪力道重逾万斤,浩瀚真气更借每一次交击强行迫入他的体内,肆虐摧残他的经脉。
枪道之此,已臻化境。
烈风则深知自己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只恨此时对方气劲遥遥制着自己,想逃也逃不了,猛一咬牙,收摄心,忘记一切生死。金枪如长江大海般,滔滔不绝往对方攻去。每枪击出,都生出一股惨烈无比的气势,全是一派有去无回,同归于尽的招数。
你虚我实、我你正、此进彼退、彼锐此速,你是一寸长一寸强,我是一寸短一寸险。
一口真气就要用尽时,烈风无奈下惟有后撤。
左前方异响大作。
烈风连瞧一眼也来不及,金枪闪电标了过去。
枪尖落在虚空处。
烈风暗叫不妙,寒气已贯胸而入。
沈落雁出现在他的正前方,美眸闪闪生辉,纤柔晶莹的玉掌紧抓住金枪尖,右手银枪往外弯折,没入烈风心脏的位置,一道不属于正常人的黑色血液透体飞射。
烈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肌肉运功收紧,挟死寒星冷月枪,同时左掌直劈沈落雁面门,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砰!”
烈风的手掌结结实实地印在沈落雁秀额上。
沈落雁的惨叫声和骨裂声并未如预期中一样响起。她只是娇躯剧颤,踉跄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面上一片煞白。
胸口被绞出一个恐怖大洞的烈风如断线风筝般抛飞开去,半空中,他不可置信地死死盯住沈落雁。
“啪嗒!”
五脏尽碎的烈风仰跌十几丈外,立毙当场,眼睛仍死死地盯着沈落雁。
临死一刻,他依旧死死的握紧金枪。
血液迅速蔓延,将半干枯的草地染黑一片。
战场上一片死寂,两方人鸦雀无声,偶尔吹过草原的长风和轻微的马嘶声异常刺耳。
杨公卿瞟了一眼拄枪闭目的沈落雁,高喝下令。
洛阳军这才回过来,爆起震天的喝采欢呼声,蹄响轰鸣中,纷纷从沈落雁身边驰过,潮水般往敌人阵中冲杀过去。
未出发前,李元吉曾信誓旦旦保证过烈风定能杀死沈落雁,岂知结果完全相反。李唐军众将士心志被夺,哪还敢迎战,忙鸣锣吹角,在弓箭手的掩护下退入潼关。
日落西山,天地一片苍茫。
幽州城南两里丘陵处。
寇仲、傅君婥和刘黑闼等一众将领卓立木架哨台上,远眺敌方形势。
数日前,两万突厥金狼军如狂风般驰入幽州,于护城河后紧靠城墙立营。如此以来,他们不但背靠坚城,有险可恃。更可保护好护城河不被填平,突厥骑射皆在中原人之上,想过护城河这一关,就已是难上加难,连寇仲都一筹莫展。惟一的办法就是示敌以弱,引敌率先来攻。
刘黑闼突然指着右方道:“少帅请看!”
众人凝望去,原来是一堆三千人左右的金狼军跨过护城河,向少帅军营方向本来,最后挺在距护城河半里许的平原上列阵。
抱剑傲立的傅君婥秀眸眯起,微皱瑶鼻,冷哼道:“毕玄!”
中阵为首的几名披甲执锐的将领中,有一人身着朴素的野麻外袍,与场景格格不入,竟是近两年不见的“武尊”毕玄。他的目光好似充塞天地,正淡淡地瞧向木架哨台方向。
寇仲虎目精芒电闪,一拍井中月,哈哈大笑道:“大家随我去看看!”
五百人少帅军铁骑随寇仲旋风般驰出营地,在金浪军阵前两千步外勒马停定。双方战士各个彪悍勇猛,丝毫不让地与对手对视。
寇仲与情悠闲自若的毕玄对视半晌,长笑道:“颓而后振,败而后成。两年不见,圣者修为远超从前,可喜可贺!”
毕玄身边几个虎背熊腰的将领面露怒色,显然将寇仲的话理解为嘲讽挖苦,却没有开口喝骂。毕玄却知寇仲绝无此意,淡淡一笑,悠然叹道:“少帅修为亦精进如斯,毕玄佩服。”
寇仲眼中电芒稍现即没,装傻道:“不知圣者出关前来,有何贵干?”
毕玄眼骤转严峻深遂,嘴角飘出一丝冷酷至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