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小村炊烟处处,行人稀疏,仿似世外桃源。予人一种难以形容的温馨和幸福感。对于他们多日行走在荒芜沙漠中的人来说,感触更深。
元越泽几人停在一处略高的小草堆上,注目望去:村内没有什么明显的街道,四周围的空地都竖立起游牧风格帐幕和仍保留几分汉族风格的夯土房屋,共有三十户人家不到。
玲珑娇瞥了一眼另外一个方向上的羊马牛群,欣喜道:“看样子,这村落就是属于那无双国的吧!”
元越泽点了点头,几人绕村前行,路上村落逐渐密集,半个时辰后,他们穿过一片树林,前方豁然开朗,原来是一座大城镇,但见梯田处处,层迭而上,远处房舍巍峨,气象万千。
几人已不能再隐行藏,为免引起轰动,元越泽只带祝玉妍和玲珑娇入镇。
路上行人大都皮肤黝黑,衣着简单,见着三个外来的不速之客,纷纷露出警戒的色,其中也有许多光着身子的孩童和年轻人对他们抱以友好的色,接着各忙各的,并未太在意三人。
沿着道路前行,两旁房舍连绵,不乏宏伟的建筑,使人联想到在这偏僻之处,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可达出如此有规模的世外胜景。
蓦地蹄声响起,破坏了宁谧安详的氛围,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循声而望。
前方冲来十多骑,马上骑士各个配有兵器,体型壮硕膘悍。为首的年轻将领长相不俗,长发披肩,身穿牛皮短袖上衣,铜带束腰,绑腿长靴。至元越泽三人身前五丈方勒马收缰,整齐列开,仔细打量三个外来者。其他士兵显然修为不够,一看到祝玉妍和玲珑娇两个美女,眼再也挪不开。为首的将领呆望片刻方回过来,作了个怪异的动作,以流利的汉语问道:“阁下可是元越泽?”
元越泽微笑点头。
十多名骑士没有惊讶,不舍地收回放在祝玉妍二女身上的目光,同时下马,前行丈许,恭敬道:“敝王上有请公子!”
元越泽三人也不多说废话,客气一句后,随他们而去。
半晌后,他们已出城镇范围,来到一块古树参天的树林外,林中隐见一座雅致精巧的楼阁。在那将领的带领下,他们沿着一条平坦齐整的石路,直往林木婆娑的中心地带行去。路尽时,眼前出现一座古式古香的木构建,楼阁是等楣式的重翘堞,高翘远出,跃然欲飞,极具气势。
将领送他们至阁门外,恭敬道:“禀王上,贵客已到。”
房内响起一把沉郁婉约,悦耳动听却清冷得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道:“请进。”
说的依旧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元越泽三人被请入房内,不觉眼前一亮,只见并不宽敞的厅内陈设考究,桌椅精美,壁上挂有一副巨大的草原图绘。正中央的两张大椅上坐着两女,左侧的正是分别年许的尚秀芳,正含情脉脉地瞧着元越泽。
右侧那一身淡黄华服的女子与尚秀芳有五分相似,身份已呼之欲出。她看上去三十岁都不到,乌黑油亮的秀发浮云般盖在头上,柔软而不含半丝杂色,轻盈似雾,强调了修长的玉颈。轮廊清楚得有若刀刻斧削,贵气挺秀的笔直鼻管,清澈澄明的深黑美眸、颀长苗条的娇躯,有种超越了一切物质的动人美态和生命的感觉。
元越泽一呆后,刚要开口,那女子优雅起身,淡淡道:“三位请入座。”
她是第一个见到元越泽和祝玉妍容貌后没有半分吃惊表现的人。
客气一番,几人入座。尝了一口早就准备好的热茶,元越泽挠了挠头,尴尬笑道:“是了,我该如何称呼您?”
一直未发一言的尚秀芳闻言俏脸微红,甩给他一个令人魂为之夺的大白眼。
那女子露出愕然的色,迅速平静下来,依旧以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道:“我是无双国这一代国主,公子非我国人,且是美仙和秀芳夫君,如何称呼请自便。”
尚秀芳不依地嗔道:“娘!”
这无双国的国主就是单美仙当年闺中秘友,尚秀芳的亲娘明月。
元越泽等人猜到了明月就在无双国,却没想到她竟当了一国之主,其中定有许多故事。
元越泽根本不知该任何称呼她,因为他家中辈分早乱成一团糟,于是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秀芳是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不告诉我路线?”
尚秀芳听他埋怨的口气,起身来至静静品茶的祝玉妍身后,为她轻揉香肩,委屈道:“人家早猜到这是对付夫君的把戏,怎敢告诉你,但秀芳知你一定会找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元越泽想起难怪那群士兵会认出自己,只有无奈苦笑,明月盯着祝玉妍,缓缓道:“这位是否是美仙的娘亲祝后?”
尚秀芳抢在元越泽之前为她们互相介绍。
三女只是互相点头,并未说话。
午饭时间很快到了,席间开口最多的就是尚秀芳:原来她已到此地半月许,见到娘亲未死后,心情舒畅,不自觉又回到在明月怀里撒娇的孩提时代。
听她讲述,元越泽几人方知晓明月当年心情沉郁,最终至医者不能自医的地步,死后被尚秀芳安葬后,恰好通广大的宁道路经此地,他发觉地下之人的微弱精气息,立即施救。明月醒来后在宁道的提点下独自来到无双国,她的相貌、医术和情怀深深感动上一代国主,国主并无儿女,临死前将位置传给了她,于是一直到现在。
明月一直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当尚秀芳讲起过去的事时,她眉黛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哀愁,秀目射出两泓深无尽极的苦怨之色。这如何瞒得过灵觉敏锐的元越泽等人,且尚秀芳说得含糊,教人发觉事情真相绝非这样简单。
饭后,尚秀芳与元越泽单独到阁后小花园的石亭中叙旧。
一番口舌交缠,尚秀芳香躯酥软地伏在元越泽怀中,娇喘连连。
元越泽问道:“你娘为何远走他乡,却不告诉你她未死的消息呢?”
尚秀芳按住他顽皮的怪手,微嗔道:“是我们的娘!”
元越泽失笑道:“若从玉妍那论,你可是我孙女辈的呢!”
尚秀芳为之语塞,却对他的没脸没皮毫无办法,喃喃道:“娘一直不肯告诉秀芳,我的亲生父亲是谁,自从她生下我以后,心情从未好过,唉!”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玉容上也现出黯淡的色。
元越泽点了点头,心忖症结肯定就出在尚秀芳的亲生父亲身上,明月当年虽是风华绝代,说到底,仍是一个风尘女子而已,她的身份和地位来自达官显贵们,一旦清白不再,又或被人抛弃,她哪里受得了?
尚秀芳的幽怨声音继续传入他的耳内,道:“宁道虽救回娘一命,可她死寂的心情却没半分好转。若非人家来得及时,以力为她贯体,恐怕她再活两年就不行了呢!”
元越泽长叹道:“为何天下会有这么多的薄幸郎。”
尚秀芳藕臂缠紧他的脖子,道:“夫君便不是薄幸郎。”
元越泽苦笑道:“我更不是一个好人和合格的丈夫。”
尚秀芳道:“命运既是如此,又能怎样?夫君的表现已是很好了。”
说着俏目一转,浅笑道:“秀芳有件事要求你呢。”
元越泽与她对视片刻,愕然道:“你不会是想我……”
尚秀芳纤指按住他的嘴唇,笑脸如花地道:“秀芳再不能失去娘亲了,得而复失太伤人了!夫君莫不是对自己魅力没有信心?”
元越泽又好气又好笑,在她动人的背臀上下来回爱-抚的大手轻抬,抽在高挺的隆-臀上,无奈道:“哪有给自己娘亲拉-皮-条的女儿?这样吧,我们异日平定塞外,就带着你娘,噢不!我们的娘一同隐居好不好?她心死多年,就是仙下凡,在短时期内也毫无办法。”
尚秀芳粉颊泛起红霞,扭动呻-吟道:“人家确实把你的事情全说给娘听,岂知她听后没有任何反应。”
元越泽为之失笑,刚要开口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后方响起。
尚秀芳娇呼一声“娘!”
后挣扎起身,元越泽忙起身迎接,尚秀芳挽着明月来到亭内坐下,找了个理由先溜了。
一身贵服的明月也不介意,淡然地瞧着元越泽,眼冷静得丝毫不含任何人类喜怒哀乐的情绪。直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时,才开口道:“公子身世不凡,目标更是远大,多年前曾闻你传遍天下的声音,明月敬佩不已。”
想起入世已近十年,元越泽怅然叹道:“娘……阿姨没有怪我大兴干戈,我甚感欣慰。”
明月仔细地盯着他半晌,方收回目光,道:“当年敝国若有实力,又怎会被人迫得远遁至大沙漠中,若非遇到这片宝地,恐怕无双国早像楼兰那样灭亡了吧!”
顿了一顿,她若有所思地轻声道:“自中原汉朝武帝以来,每值国力增张时,便对塞外与世无争的游牧民族大肆讨伐,在塞外人眼中,汉兵是残暴的,从未停止载在他们以血泪写成的史册上。”
元越泽继续道:“可是塞外强者们也没停歇过对中原的窥伺和野心,这本来就是笔糊涂帐。皆因每人也有其个人的立场和理由,一个人的好事,很有可能就是另一个人的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