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丝轻轻关上房门,然后以响亮的声调道:「采莲,好多人都在等你,你还是打扮一下出去吧。」
话语一顿,她又以仅只两人可闻的声调道:「采莲,你不能这样硬抗,如果惹恼了婆婆,你与乐天的事情更不会顺利;你不是挺聪明的嘛,就不会想点好办法?」
「哼,我才不去,母亲原来是个势利眼,与那哈赤烈差不多,早知道我就不回来啦。」
采娘对着房门大叫大喊,然后又低声道:「我了解乐天,他要是知道娘亲反对,一定会把飞马城翻个底朝天,到时不是他受伤,就是母亲出事,我一样也不想看到;唉,我该怎么办呀,要是能私奔就好啦。」
碧丝用力压抑了笑声,抿唇轻笑道:「好啊,原来你早就打好了算盘,只等我自己上钩,对吧?在中原待了几年,也学狡猾了。」
「咯、咯……你是我的好姐妹,现在又是嫂子了,你不帮我,谁帮我?」
采娘扑到碧丝身边,两人就似小时候一样嬉闹起来,一会儿过后,碧丝带着失败的表情走出了阁楼。
大殿之上,歌舞环绕,酒香扑鼻,但乐天却没有一点欣赏的心情,肖仕贵虽然很想找他聊天,但见「密使大人」色不畅,他也不敢轻易上前。
碧丝悄然坐入了紧邻乐天的一席,传音入密道:「乐兄弟,采莲在后殿挂着一盏灯笼的阁楼里,你自己找机会去见她吧,我会帮你们掩护。」
乐天的目光下意识瞟了瞟上首的大汗王妃,大致猜到了原因,一股怒气陡然窜入心海,然后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觥筹交错间,汗王妃几次提到了信函之事,偏偏肖仕贵这次很不配合,总是一开头就岔开了话题,似乎他真是来散心的一般,令依娜王妃眼中的亮光开始闪烁,有点猜不准贪官的心意。
王牌特工坚持了一会儿,却如坐针毡,趁着一片歌舞旋转,他假意入厕离席而去,走出正殿立刻飞身一闪,如虚似幻地消失在灯光之下。
末席客人的离去,看似隐密,实则被所有人看在了眼底,碧丝自然是暗自欣喜,肖仕贵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疑惑与失望,而依娜王妃则是双眸收缩,狠辣杀机一闪而过。
夜风包裹着乐天敏捷修长的身形,几次起落后,他很快就看到了那盏灯笼,可惜同一时刻,一大群胡兵却从另一侧出现,王宫内院顿时一片刀剑闪烁,杀气腾腾。
前方道路被阻,乐天不得不闪身躲避,对方虽然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但却好似知道他的存在,围着小木楼展开了地毯式搜索,逼得乐天不停移动,在胡人王宫内越钻越深。
一盏茶之后,追兵越来越多,从四方逼近,离得最近的弯刀只须一个拐角,刀光就能照到乐天的咽喉。
王牌特工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重围,也从充斥空间的寒气明白了依娜王妃对他的杀心,钢牙一咬,他猛然抽刀出鞘。
千钧一发之际,乐天身后木门突然打开,一双柔美玉手闪电般出现,一把将他扯入了门中。
房门还未来得及关闭,胡兵已经搜到此处,铁木碧丝故意将房门推得更开,悠然立于月光之下,不待兵卒行礼,首先问道:「刺客抓到没有?你们搜仔细一点,绝不能惊扰正殿的贵宾。」
众兵卒自然是凝声回应,刀剑握得更加用力,自然而然地向远处搜去。
兵卒们走远,少王妃这才缓缓关闭了房门;回身一看,适才镇定从容的端庄少妇突然花容失色,朱唇大张,紧张得语不成声。
「你、你不能……」
乐天一仰脖子,一口喝光了桌上瓷碗里的「饮料」,末了舌尖一卷,将唇角的白汁也舔了进去,意犹未尽地咋舌道:「真好喝!嫂子,这是马奶还是羊奶呀,还有没有?呵、呵……我白天嗅到的就是这味道。」
夜色也挡不住碧丝脸上的晕红,端庄佳人悄然双腿一颤,用尽全力也压不住怦怦狂跳的心房。
天啊,乐天竟然把她挤出来的多余奶汁全喝光了,唔,丈夫以外的男人竟然吃她的奶水,这……
端庄贞洁的本性化为了羞怒,乐天贪婪的眼点燃了佳人心中的熊熊怒火,但超越天地的羞窘却令她无处可发,唯有砰的一声,摔门而去,留下乐天手中端着空碗,呆立当场,久久也没有反应过来。
唉,真是小气,不就是一碗奶酒吗,不给就算啦,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嗯,真好喝,不知道这儿还有没有……
胡兵一直没有放弃搜索,乐天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正殿,肖仕贵与依娜王妃表面色不变,而碧丝却再不与他谈话,让乐天更觉无聊。
就在这时,风铃儿在大殿外出现,不顾守卫的阻拦,以强大的武功旋风般闯了进来。
「乐哥哥,不好啦,蜜儿自杀啦!」
乐天弹簧般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身形未稳,风铃儿已冲到了他身边,紧接着补充道:「幸亏我发现及时,把她救回来啦,你快回去看看吧,她还要闹着寻死。」
乐天反手拉住风铃儿,根本不给主人打招呼,昂然踏步而去,众胡兵都知道他与长公主的关系,虽然胡刀高举,但也没人敢真正砍下去。
乐天的无礼让大汗王妃很是生气,而肖仕贵看在眼中则一点也不意外,堂堂王爷密使,当然不会对蛮族女人卑躬屈膝,只是这密使的自觉性似乎差了一点,忘记了王爷隐密行事的命令。
驿馆客房内,一条白绫触目惊心地悬挂在屋梁上,乐天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一直禁锢着哈赤蜜儿的武功。
看着昏迷的晶莹少女,他再次长叹了一口气,风铃儿少年心性,同情之余,忍不住好问道:「乐哥哥,你这么紧张,是不是喜欢她呀?人家可是有情人的,你可别做坏人呀!」
「胡说!」
乐天难得正色斥责了小老婆一句,发自肺腑道:「我是见不惯这种不平事,没看见就算啦,见到了就不能不管。」
激昂之音染红了乐天古铜色的阳刚脸颊,豪迈之气让风铃儿小脸异彩弥漫,又一次为自己的男人深深倾倒,欢声道:「咯、咯……乐哥哥竟然要当好人,真了不起!」
风漫雪噗嗤一声掩唇而笑,乐天被少女气得头晕目眩,男儿气概瞬间化为了灰烬。
欢快的气氛冲淡了原本的悲哀,乐天一边等待哈赤蜜儿醒来,一边把采娘母亲对他的杀机说了出来;话语未了,王牌特工双目一定,冷酷的光华瞬间充斥虚空,「如果不是因为采姐,我定要让她后悔做人,哼,我可不是木丹,采姐也不是哈赤蜜儿!」
大汗王宫内,没有了乐天,各方人马似乎也失去了兴趣,宴席很快散去,肖仕贵婉拒了王妃的送行,独自骑马走在了飞马城大道上。
闲逛一会儿,肖仕贵却没有回铁木族为自己准备的贵宾房间,而是一拨马头,悄悄来到了乐天所居的驿馆。
「下官给密使大人请安!」
肖仕贵见面就行大礼,不待乐天回应,他又抢先解释道:「大人放心,下官知道王爷有令,要大人秘密行事,下官没有对任何人透露您的身份。」
「嗯,那就好!」
乐天伸展四肢,大剌剌地倒入了太师椅内,外表睡意朦胧,心中思绪却是千回百转,顺着肖仕贵的话语,学着无良贪官的模样,略带不满地问道:「肖大人不是镇守蜀城吗,好端端怎么来了这儿,是对本官不放心吗?」
刚刚坐下的肖仕贵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弯腰颤声道:「大人不要误会,下官是听说努尔熊斗胆,竟敢半路截杀大人,特地前来保护;还有,胡族的内战即将结束,下官想请教大人,不知三王爷的意思有没有改变?」
「嗯,原来是这样,是本官误解你了,肖大人是好朋友呀,哈哈……」
乐天借着笑声拖延了几秒,然后故作沉思道:「本官出发之前,三王爷曾经说过,要根据塞外的实情行事,嗯,本官毕竟初来乍到,虽然看到、听到一些事情,但却不能作准,还是肖大人说说看,对眼前时局如何处置?」
冒牌密使说了大一堆,但其实什么也没说,标准的官腔令肖仕贵对他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小心地建议道:「铁木族当大可汗已有十几年,是该换一换了;努尔熊此人野心虽大,但头脑简单,比较容易控制,只要咱们挫一挫他的气焰,是一个好傀儡。」
肖仕贵偷偷地看一眼乐天的反应,见密使大人没有明显的反感,他这才暗自松了一口大气,接着道:「铁木族已经损伤了一半兵马,不易再伤他们的元气,下官的意思是把耶律族与哈赤族也卷进这场战乱,让三族的兵力都减少一些。大人,下官愚见,还请大人参考。」
「嗯,不错!」
乐天的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椅背,一脸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自惊叹,想不到这金鱼眼还有几分本事,更想不到所谓「密使」的身份这么重要,如果自己真是什么密使,恐怕采娘的母亲就不会是现在这态度了,可惜自己的底细已被采姐透露给了依娜王妃,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