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过不多时,就转了来。他的僧衣前襟上兜着一堆湿
淋淋的蘑菇,手中提着半片残破的香炉。他在入夜前找柴火时,就发现了这丛
蘑菇,只是当时手头上有肉干馒头等干粮,此处又无烹煮器具,故而没有采摘。
他方才在废墟中翻出一个残破的香炉,这香炉破碎了一半,然而倾侧起来,
倒也勉强可以用来煮个汤水甚么的。辩机拿了香炉,将那丛蘑菇尽数采摘了,喜
滋滋的拿到溪水边洗刷个干净,这可是一顿可口的吃食。
辩机将蘑菇和残破的香炉,放置到篝火旁,笑嘻嘻的对玄奘说道:「这便劳
烦师父了。」他说着,转头对昏昏欲睡的高瘦汉子龇牙一乐,说道:「俺师父的
烹饪手段甚是了得,你等会莫要连舌头都吞了。」
玄奘笑了笑,动手把那香炉架在篝火上,香炉烧得烫热时,他便把蘑菇放入
香炉里烙煎起来,待得那蘑菇煎得变了颜色,散发出了香气,他拧开装了清水的
葫芦,倒了大半香炉的清水进去,慢慢熬煮起来。
过不多时,偏殿中便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玄奘在蘑菇汤中洒了一些
青盐调料,一锅喷香扑鼻的蘑菇汤便煮好了。
辩机找来一些拇指粗细的树枝,拔出一口雪特剑,切削成一段一段的,又剥
去了树皮,做成了三双可以在香炉中捞食的长筷子。
此前那鬼道中人被惊走时,他操控着这两口雪特剑,越空飞斩,重创对手。
当时的声势非凡,高瘦汉子的印象颇深刻,如今见他拿着这等利器宝贝,来切削
树枝弄吃食的家伙,他终是冷漠淡然,不禁也连看了几眼辩机和他手中的那口雪
特剑。
玄奘把香炉移出篝火,师徒二人便围着这炉浓香鲜美的蘑菇汤,开始你一筷
我一筷、汁水淋漓的捞吃着。随着辩机把一双树枝长筷递过去,那高瘦汉子也默
默的凑了过来,接过树枝长筷,毫不客气的捞吃了起来。
一锅蘑菇吃干净时,三人皆出了一身热汗,高瘦汉子蜡黄发青的脸上,也现
出了一丝血色。待得那香炉稍稍放凉了一些,三人又轮流将里面的蘑菇汤汁喝个
干净,这才各自歇坐下来。
此时天色已是蒙蒙亮,三人便围在篝火旁慵懒的歇息。
天色稍稍转明时,却是浙浙沥沥的下起了阴雨来。
辩机看着殿外愈来愈大的雨势,搔头说道:「这雨甚怪,昨夜的天色好好的,
分明是没有丝毫下雨迹象,怎地忽然就下起了这般大雨来?」
正在闭目养神的高瘦汉子张开了眼眸,淡淡的说道:「此地并非善地,我昨
日经过那雍丘城时,见其中的地气甚古怪。和尚,若是没有特别缘由,且莫要在
城池中停留。」
玄奘微一颌首,说道:「昨夜的那鬼道中人,朱先生可知是何来路?」
高瘦汉子不甚喜欢说话,一派的麻木冷漠,然而经小半夜的相处,却也向玄
奘师徒提起他姓朱,至于名字和更多的来历,却是绝口不提。
朱先生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迟疑说道:「我这些年流离浪荡,久不与他人来
往,也不知修行界的诸般消息。不过,昨夜那人的修为不算高,绝对引发不了那
等地气变化,这雍丘城的背后,怕是另有大能之辈在暗地里操纵。」
玄奘沉吟了片刻,说道:「咱们乃是往长安赴法会,路上却也不好多生事端。
既是如此,咱们待雨势小些,便穿城而过,不作停留。朱先生若无甚紧要事,不
若与贫僧师徒一共往长安,也好有个照应。」
那朱先生沉默了一阵,闷闷的说道:「如此也好。只是这一路上,和尚莫要
向人提起,我会术法一事,权当我是随和尚远行的俗家行者。以后我会称和尚你
为禅师,你也称我为朱行者罢了。」
玄奘笑了笑,点头应允了。
辩机也嘻嘻一笑,打量着殿外的雨势,说道:「这雨看样子还会下一些时辰,
趁此空闲,师父可否讲讲《金刚经》的第七会,徒儿有些关窍不甚明……」
他话声未了,远远有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直直向这边冲来。
玄奘等三人对望了一下,辩机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殿门外。
在那白茫茫的雨幕中,随着一阵马嘶,有两骑穿着红色甲衣的军士,打马冲
破了雨幕,直奔入废庙当中。他们在空地上稀溜溜的勒马转了几个圈子,打量过
周围的境况,便拨动马头,小跑至偏殿之外。
那领头的军士喝道:「里头的,可是前往长安参与法会的金山寺高僧?」
玄奘闻言,便走到偏殿的门口,十说道:「贫僧师徒便是,不知两位军爷
所为何事?」
那军士高声说道:「某乃是雍丘城的守城军士,奉张县丞之命前来。张县丞
说昨夜职责在身,不能放两位高僧入城,今晨城门一开,便领了车驾前来迎接两
位高僧。某二人先行打探,车驾尚在后头,几位高僧请稍等,某这去禀报。」
两名军士说着又拨转马头,冒雨冲了出去。
玄奘看着那两名军士身影消逝在雨幕里,转身走到那已熄灭的篝火旁,也
不再讲谈经文了,就那样盘膝坐着。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听得一阵马嘶车辚之声,在十余名红色甲衣军士的簇
拥下,两辆乌篷马车在滂沱大雨中驶进了废庙里头。
片刻之后,随着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和一阵哈哈的笑声,那满脸乱蓬蓬胡子的
张县丞打着油纸伞,带了数名军士快步走入到偏殿当中,他目光一扫殿中的三人,
便满脸堆笑的对着玄奘抱拳说道:「昨夜张某职责在身,怠慢禅师了,请禅师切
勿见怪。」
玄奘目光幽深,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才淡淡的说道:「贫僧不敢当。张大人
明知此处有阴邪作祟,昨晚却特意指点僧师徒前来落脚,不知是何用意?」
张县丞黑脸一红,抹着乱蓬蓬的胡子哈哈一笑,又向玄奘躬身施了一礼,说
道:「禅师乃是往长安参与法会的高僧,阴邪鬼物,自然是不能损伤禅师半
分。再者,此处虽是荒废了,毕竟也曾是佛门的驻地,若任由阴邪横行,大大碍
损佛门的声誉。张某有见及此,昨日才会对禅师说那般言语。」
玄奘叹息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张大人倒是一番好意了。」
张县丞也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不敢说好意,张某惭愧,身为县丞,
却不能保护城中平安,眼见阴邪日益肆虐,张某却是束手无策,实在是心如刀割,
如同架于烈火中烘烤一般。张某试探禅师,实是情非得已,禅师还请见谅。」
玄奘站了起身,十说道:「大人既有难处,那昨夜之事,贫僧便不再提。
贫僧师徒此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