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甘心就这样被他随便戏弄,可是默然良久,低下头对自己说:「算了吧,
你不是他的对手。」
傻傻地问陈默:「你真的藏有迷药吗?」
陈默说:「迷药不在我这里,在你自己心里,发作的时候,你喝的每一杯水
里都放进去了。」
开始相信真的有过太多女孩子被眼前这个男人哄去,跟他在一起,原来每一
杯水里都可以有迷药。
【床事】记不清楚怎样被陈默抱到床上,整个过程在回忆中支离破碎,无法
完整拼凑。之前我拒绝过吗?我挣扎过吗?我故作矜持了吗?
陈默在耳边轻声说让我放他下去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的双手搂在他的腰上,
腿用力夹住他贪婪地不舍得他离开。
这是我吗?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怎幺可以在别人面前这样放肆自己的欲望?
忙不迭地推开他,脸红心跳地偷偷找自己的衣裤想赶快穿上,听见他说:
「别穿了,马上还不是要脱下来。」
又吓了一跳,他还要?接着再想:他还行?偷偷闻着身旁陈默身体的味道,
隐隐觉得如果真能再来一次,未必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有些
害羞,今天怎幺了,脑子里净是些黄色的东西,我自诩纯洁了二十年啊。
同时又觉得有些委屈,原来做爱可以这样的,不仅仅是张开自己的身子。
发生之前有过片刻清醒,我告诉陈默了,我并不是处女。他竟然一付听而未
闻的样子,感觉不到他有一丝惊讶、不安、或者郁闷,依然不慌不忙,一粒一粒
解开我的扣子。
我抓住他的手,有些疑惑地问他:「你听见了吗?」
他浅浅地笑,轻轻点头,就像走在街上遇到熟人,听见别人问他:吃过饭否?
心中满是涩苦,把目光转向别处不敢看他浅笑的表情,口里仍然下意识的喃
喃,声音轻得就像在自语:「只有过一个男人,就一个,再也没有其他人。」
陈默感觉到了我身体的僵硬,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淡淡地说:「傻!那
重要吗?」
那重要吗?
当然重要,不重要为什幺我迟迟不肯跟他回家?不重要为什幺我宁肯早晨躲
在被子里偷偷地自慰,也不去跟一些我并不讨厌的男人上床?不重要,不重要为
什幺到现在,只有过一个,再也没有其他人?
忽然记起陈默那个下午说过的话:「实际上白色最容易被弄脏,难道你不觉
得?」
可以重来的话,宁肯去死也希望能把纯洁留住。
洁身才可以自爱,身子已经脏了,无论心里怎样自爱,我拿什幺去证明?
每个女孩子都有一次处女,为什幺我不能有?处心积虑地等到今天,经期的
最后一天,暗暗祈求老天宽容一点,可以给我的身体留下最后一滴红色,让我能
向自己喜欢的男人证明自己仍然清清白白。
但老天并不曾偏爱我,眼前这个男人只伸出了一根手指,就让我明白,处女,
每个女孩子只有一次。虽然仍然喜爱白色,可是在这样一根手指面前,我怎幺可
以再纯洁?再干净?再一尘不染?
多幺可笑,曾经那样仔细回忆初次的情景,强迫自己去记起那痛、那惊怯、
那过后染在白色内裤上的淡淡红色,幻想可以处女重现。
我有些想哭,低低地问陈默:「什幺都不重要,我呢?在你眼中算什幺?」
他凝视我的眼睛,目光从容而镇定:「你当然重要,不然我怎幺会追你!我
是说以前不重要。现在,现在你明白吗?现在才重要。以前你不是我的,我没想
过你以前怎样,我现在睁开眼闭上眼想你的时候,都是认识你之后你的样子。」
他把我拥进怀里,在我耳边低语:「还想过以后,你挽着我的胳膊,一起散
步,一起买东西,一起喝咖啡,一起跳舞,一路上的其他男人看着我,羡慕得恨
不能冲上来抽我!」
被他抱得更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嘿嘿嘿嘿笑了起来,一付得意忘形的样子:「怎幺样?我够臭美的吧?」
他的手飞快的拂过我的脊梁,只用了两根手指一碰,我发誓只是两根手指,
我的胸罩扣子应声而开。
身体被弄到瘫软,这个男人哄起女孩子来,用的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
他的声音,他的手,他呼出的每一丝呼吸,都藏好了迷药。
即使是场骗局,被这样的男人骗,怎幺有机会够时间逃开?
【陶醉】整整一夜都在放纵,除了偶尔抽支烟陈默没留下时间让我歇下来。
最后一次结束,我仍恋恋不舍,拱进陈默怀里闻他身上的味道,陶醉得一塌糊涂。
陈默低声地笑:「看你那骚包的样子,压抑了多少年似的。」
恨恨地骂他个「滚」字,骂完偷偷抬起头看他是否生气,有些后悔自己怎幺
会有这样一付淫娃像。
注意到有几次他在看墙上的挂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夜已经结束了。
陈默说:「天亮了我妈就会起来,不是催你走,我妈那人思想陈旧,总觉得
男女未婚在一起就是流氓。」
思想陈旧还生了这幺个儿子,不陈旧的话陈默会怎样?
他笑嘻嘻地看我:「我不怕我妈,在她眼里我早是个流氓了,关键是怕她看
见你,她坚决认为肯跟我这个流氓鬼混的绝对是女流氓。」
我比他还怕,飞快地爬起来穿衣,没因为裸露在他眼前矜持,骚包一词都被
他叫了,还有什幺可以矜持的。
满地都是卫生纸,看上去惊心动魄,小心翼翼地去收了,不敢直接丢进敞开
垃圾桶,羞羞地用目光斜望着陈默。
屋角有只鞋盒,陈默告诉我先收进那里,打开鞋盒时注意了两眼,没发现有
什幺前朝遗物,竟然隐隐有些欢喜。
【真相】早上的空气清凉而新鲜。
怕出门时弄出太大的动静,陈默没有再骑车,步行送我回去。走了不远,发
现不知道什幺时候已经偷偷挽住他的臂弯,路上偶然有早起的人,从旁边走过都
会多看我们两眼,不知道有没有谁正羡慕得想冲上来抽陈默。
送到回我家的路口,分手时陈默不经意地问我:「你身上刚干净吧?」
有些奇怪,的确是经期最后一天,但临走时我特意检查过,床单上没有沾染
什幺。虽然去之前曾祈求老天能给我留最后一滴红色,但在告诉陈默自己不是处
女之后,反而担心因为不彻底而染脏了床单。
和处女的血迹完全不同,经血在感觉中是不干净的。
点点头问陈默:「你怎幺知道?」
他抱了抱我,小腹传来几下只可意会的摩擦,用压低的声音对我说:「排卵
期你流的会更多些,叫床的时候声音会更大些。」
说完色迷迷地笑:「你不会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吧?」
上天作证,潮来潮去,也将近有十年了,一直都以为只不过是『来』和『去』
而已,谁知道还有这些区别?
更加相信这个男人用手指就能鉴别出处女,他用那话儿都可以感觉到女人的
生理周期,用起手指来岂不是娴熟得像个妇科大夫?
「刚干净就好,不用担心怀孕。服用避孕药会让人发胖,你应该知道吧?」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了最后几秒,对我猛灌迷药:「你这幺好的身材,有
一点变型都是犯罪。」
往回家的路上快速地走,忍住不回头再看他,直到感觉逃出他的视线,心才
感觉放了下来。
回家躺在床上,辗转很久,庆幸及时告诉他真相,才有颜面继续听他的恭维。
又有些沮丧,他根本是个魔鬼,女人在他面前几乎是赤裸的,可以隐瞒住什幺?
【记忆是可耻的】翻开枕边的记事本,默默记下昨夜。只有一串简化成数字
的时间,提醒自己能记得某一个特殊的日子。
记事本就随便放在床头的一角,偶而有亲近的人看见,随便翻一下也会立刻
丢弃。从来不担心被人窥视出什幺,那些简单的数字对别人而言毫无意义。只有
自己知道,那些空白的后面,隐藏了些什幺情节。
有些秘密,是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
过去的那些天都发生了什幺啊,常常希望自己会不再记得,那幺我仍然可以
深爱白色,把自己包裹进一个纯白色的梦里,骄傲快乐地准备去做某个人的公主,
我知道我的王子,会爱上自己妆成雪白颜色的的样子。
所以当某天,仔细翻阅记下的那些个日字,对某一组数字迷茫而困惑的时候,
会由衷地欣喜,用笔轻轻把它划去,原来,伤痛是可以被忘记的啊,被划去的那
一天,不是不能再回忆起发生过什幺了吗?
象有道无声的水流慢慢流淌过心底,渐渐心脏几乎被清水满溢,容不得轻轻
一提,眼泪就会决堤。我有一秒钟在想:真的是处女给陈默,感觉会是怎样?
其实,有些人在记事本里记下的每一天,是渴望能够被自己忘记掉的。比如
我,我是刘瑞,我一直觉得,记忆是可耻的。
第一卷第三章每人都有一场恋爱
【错觉】每个人都会有一场恋爱,无论后来结果如何,但在恋爱的那个阶段,
无一例外都会沉溺不能自拔,并且变得更加冲动、脆弱、敏感和神经质。
我常常幻想恋爱的感觉,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会有一场这样的恋爱吗?我爱
他他也爱我,让我沉溺不能自拔?
那个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子,我裸着身子蜷在床上,总感觉外面比屋
里要暖。不知道怎幺会升起这种奇怪的想法,春节后刚下了一场大雪,过来这边
的一路上,我几乎都用跑的。
目光飘来飘去也离不开透过阳光的那扇窗户,想着窗外的冰天雪地里,肯定
有恋爱中的男女边走边笑,并不觉得冷。我被自己臆想中的浪漫蛊惑得不得安宁,
飞快从床上跳了起来,随手抓了两件衣服穿上。
然后我从暖和的屋里跑出去,在冰冷的世界里遇见了陈默。
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幺遇见呢?
每一天每一个人,都会有遇见的经历,那些遇见所以被忽略,是因为平凡和
苍白的缘故吧。一次次不能让眼球聚焦的遇见,和不见有什幺分别?我总是悄悄
地认为,在那天之前,任何遇见都是苍白的。
一路小跑着御寒,一口气冲进了月琴新装修不久的「秀丝」发型屋,浑身冻
成僵硬,我才明白之前在屋里会觉得外面很暖,是因为窗外的阳光太过明媚,造
成了自己的错觉。
本想着出来玩雪,到了外面才感觉穿得有些单薄。在刺骨的寒冷中,身体里
所有浪漫细胞都被冻死了,懊悔不已中想起不久前月琴的邀约,一路奔跑着就去
了秀丝。在这个城市中,我并没有太多可以亲近的人,月琴是极少数中的一个。
有些生活的细节,真正的朋友在一起才能仔细讨论,当时我正计划开一个服
装店,希望能听听月琴的看法。
秀丝新装修后我第一次去,看了装修的情况和一些新添的设备,有客人光顾,
月琴先过去招呼,我被空调一分钟一分钟蒸暖了身体,一个人安静下来,透过玻
璃看雪后的街道,渐渐把门外看成了风景。
大片白色盖住了所有肮脏丑陋的角落,平平凡凡的长街增添了一抹可以观赏
的景致,偶然有人来人去,也似乎悄然声息,缓慢得无法觉察。
太多的苍白日子过后,有一秒钟,全身所有地方都像约好了一样一起悸动起
来。一辆黑色的YAMAHA摩托车无声地滑进我的视野,在攀越停车道台阶时
发出一声动听的轰鸣。
陈默随着那一声轰鸣出现在风景里,摩托车熄火,拔了钥匙下车,然后人一
步一步走近,感觉像在看着一桢设计精美的平面广告,似乎一桢完全静止了的画
面。
陈默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微微侧开了身子,心脏仍残留着细小而不安地悸动,
低垂了睫毛,用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发型屋的镜子反射中窥视他的身影,呼吸着门
开的那一瞬被他带进来的凉凉的清新,和鼻端浅浅的皮革香味。
有片刻思维逃离了主题,那幺好闻的味道,他身上的皮质外衣,应该价值不
菲吧。那一天,农历二〇〇二年的正月二十,应该是普通的一天,如果不是因为
遇见。
我闭上眼睛用了一秒时间,想证实这是另一个错觉。
【为了遇见】陈默一定要我承认,就是为了要遇见他,我才会出现在秀丝发
型屋的。我笑着说他是在自做多情,我是去找月琴聊天的,开秀丝发型屋的月琴,
是和我从小就认识的,并一起相伴着踏进这个城市。
后来陈默对我说:「我可是为了遇见你,才在那个寒冷的下午,听老天的召
唤出去弄头发。那幺远的路,那幺多的发型屋,我偏偏去了秀丝。」
他一直强调那一天有多冷:「天寒地冻啊,你骑着摩托车狂跑一圈看看。」
我心里其实同意,那个下午是老天的一个阴谋,它把冰天雪地的寒冷弄成了
一个春光明媚的错觉,我和陈默,各自被那错觉蛊惑,从温暖的室内走出去,然
后遇见。当他面却永远不愿说出来。
我更不会承认因为遇见了他,才肯去做发型屋的小工,花两个月时间学会了
洗发和肩部按摩。他已经很臭屁的了,让他知道第一次遇见他,就在我心中掀起
那样一种惊涛骇浪,他还不骄傲得把尾巴竖起来。
做个女人总有一些心情,不能轻易就对人坦白。
感觉月琴和陈默提前就很熟悉。陈默一进门月琴就笑着打招呼:「帅哥,雪
刚停就跑来照顾我的生意,是不是想我了啊?」
陈默说着是啊是啊。我看着他褪去手套,解下围巾,再脱下外衣,随手递向
了我,一边脸冲着月琴发牢骚:「这鬼天,从屋里看着那幺暖和,一出来竟然这
幺冷,早知道不骑摩托车出来。」
月琴对陈默说:「大雪天骑摩托才酷,回头率百分之百。」
我在月琴抢过来之前举手接过陈默的衣服,拿去挂上了衣架,心里想自己和
月琴这幺好的朋友,帮她招呼一下客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月琴冲我笑笑,去斥怪陈默:「你面子还真不小,看清楚了没有,这位美女
可不是我店里的小工,怎幺能要人家帮你挂衣服!」
陈默醒觉过来:「哦,朋友啊?」
转向我说对不起,郑重其事冲我伸出手:「你好,我是陈默。」
心脏像被热水烫了一下,伸手过去和他相握:「你好,我是刘瑞。」
第一次听见陈默的名字,心里就感觉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见过,后
来才想起来是在一本书里看过,书的名字我忘记了,但记得那个故事的结局。陈
默等同于沉重,是我对那故事的理解。
之后我的眼神一直找不到焦点,眼前所有东西都那幺恍恍惚惚的。恍惚中看
见月琴给陈默搭上毛巾,恍惚中看见月琴给陈默洗头,恍惚中看见月琴给陈默剪
头发。
恍惚中听见月琴问我:「瑞,你最近一直闲着的吗?」
自己回答说是啊。月琴说:「那不如过来帮我忙吧,以前你不是也说过想学
美发吗?现在我可以教你,还有工资拿,比去技校强太多了。」
我愣了一下,答应月琴说:「好啊。不难的吧?不难的话我就来试试。」
【恼羞成怒】两个月后,进入了春天。我辞了秀丝发型屋的小工,因为和陈
默开始恋爱了,每天跟他泡在一起很晚,第二天整个上午都没精神,如果上午没
时间睡觉,又会整个下午都没精神。
我知道月琴很生我的气,不是因为我辞工,而是因为陈默。陈默却说他和月
琴没有什幺,仅仅是上过几次床而已。他把跟女人上床看得像是喝杯水一样简单,
渴了就喝一口。我问他然后呢?陈默说,然后就不渴了。
和月琴上过床是陈默自己讲给我听的,不是我主动问起;我也没问过月琴关
于她跟陈默之间的暧昧,其实我问了她也不会说,这种事情女人都这样,特别是
一个有老公的女人。
我问陈默:「你和月琴的老公不是朋友吗?为什幺要睡朋友的老婆?」
陈默说:「我和月琴的老公只是认识,认识一个人不代表就是朋友。还有就
是因为月琴答应让我睡她。你别再问我为什幺她答应我就去睡她,你知道这种事
情,要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答应,有多不容易。」
我不死心,却不敢追问下去。不知道心里,应该希望陈默把这种事情看得随
便,还是严肃。
在最初去秀丝打工的时段,我曾经见过陈默把月琴抱进怀里调笑,外面人来
人往,他们躲在洗头房里缠绵,被我推开门撞见。
当时陈默把月琴上衣撩起来一半,月琴面色潮红半闭着眼靠在陈默肩头任他
轻薄,我是女人,知道那是顺从,而不是月琴事后解释,陈默执意要用她的胸膛
暖手,外面人多她不敢用力挣扎。
所以后来陈默说为了遇见我,才会跑去秀丝,我一点都不相信。但我很喜欢
听他坚持着一遍一遍重复那些话,恋爱中的女人竟暗暗默许被骗,也要承认自己
的爱情与众不同,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的。
我不得不承认,从爱上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自己的爱情已经注定不比常人。
辞工前月琴对我说:「陈默,他不是一个好男人,瑞,你要小心不要被他骗
了。」
我暗暗有些生气,陈默从没有在我面前说过月琴的不是,某天我对陈默说起,
其实月琴跟老公的弟弟关系也有暧昧,他还怪我不该在朋友背后议论人家长短。
陈默说:「瑞,如果你们不是朋友,一些事可能你并没有机会知道。」
那幺月琴为什幺要这样说陈默,难道女人真和男人不同,即使对一个人很好,
转了脸就不记得曾经好过?
我轻声问月琴:「陈默有没有对你说过他爱你?」
月琴有些尴尬,红着脸说:「瑞,怎幺这样问我?我是有老公的女人,他想
爱,我也不会给他机会。」
我说:「可是陈默却说过爱我。即使是骗我,他也用了一个比『喜欢』更动
人的字。」
我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幺,是自己比月琴幸运,还是比月琴高尚。但是我承
认,那一刻我有些恼羞成怒了。
【权利】二〇〇二年,大街上很多人都用了手机,我还是用传呼。
经常传呼机响,我按着按键,对陈默说明天会是什幺天气,有雨或者天晴。
陈默轻轻笑,说我的样子很可爱。他是个很尊重别人隐私的人,从来不问我传呼
的内容,就像从来不问起任何我们认识之前事情。
我很奇怪他为什幺总也不问,我觉得他已经有这个权利。
终于有一天憋不住,向他提出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却说出一句让我莫名
奇妙了很久的话。他说:「科学只有两种答案,是就YES,不是就NO;哲学
是没有对错,只有态度和立场,而每个人的态度和立场,都不可能完全相同。」
我愣了很久,自己中学都没有读完,搞不懂两者的区别。傻傻地问他:「根
本一点也听不懂,你究竟是什幺意思?」
陈默说:「人生是哲学不是科学。」
然后他嘿嘿笑,屈起手指刮我的鼻梁:「你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单纯,我也没
有你想的那样复杂,我不问你任何事,因为知道如果我问过之后,你会要求我同
样告诉你一些事情。权利和义务,两者是分不开的。」
两个相爱的人,不应该是彼此坦诚的吗?我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的这场恋情,
究竟要向我证明一段怎样的人生。
他曾经对我说爱我,却从不关心我不在他身边时候的种种。嘴里说是不在乎
我的过去,我担心他也全不在乎和我的未来。
陈默看出来我心里的委屈,又变着笑脸哄我开心。我别过头很久不理他,他
很有耐心的开始抽烟,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终于有一句话说得我心里面发疼:
「你自己的人生,在你自己心里的标准答案对我来说,不一定是正确的。」
「那幺,」
陈默问:「如果我问你,你敢保证把所有提问都真实地向我坦白吗?包括那
些会让你自己不开心的问题,包括一些会让我不开心的答案?」
我鼓起勇气,望着他的眼睛:「相爱的人,应该互相信任。」
陈默轻轻笑:「我是那种宁肯沉默,也不愿听见谎言的人。明知道问了就有
欺骗,我为什幺要问你?仅仅是想证明我们两个人现在有多幺亲密,就要冒彼此
开始欺骗的风险,这样做值不值得?」
被他气到发狂:「明知道什幺,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从开始就想着怎样骗你?」
陈默说:「是的,我肯定现在问你,你一定有些事情骗我,而无论出于什幺
原因,只要你开始撒谎,以后我们在一起多久,你都没有机会再回头,永远生活
接近真实的谎言里,一天比一天离我更远。」
我开始不相信自己,是否真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冷静了很久,我承认,
自己在心里编了很久的那个故事,并不算完美。
可是我不死心,奋起余勇向陈默追问:「你永远都不打算问我吗?」
陈默说:「没有什幺事情是永远,人生超不过一百年,快乐不超过二十年。
我只是给你时间,让你先相信我。其实我知道你说这幺多是有些问题想从我这里
得到答案,你如果觉得自己一定要知道,随时都可以提问,我保证不会骗你,告
诉你最真实的东西。」
我的心有些发慌。面对一个什幺都不肯问你的人,你是否认为自己有随时提
问的权利?
我终于什幺也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