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元和江南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N市的巧遇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尴尬和不愉快,她想,岳元也是不想再见到她的吧。
而江聿森,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忙,忙到江南只能在报刊上读到他的现状。商务版说他与PE亲密接触,揣摩是否他要进军高科技产业;娱乐版说他事业爱情双丰收,与莫妍出入成双;甚至社会版还登出他去民工小学参观时同孩子游戏的大幅照片,赞他青年才俊,热心公益。而至于那个气氛有些氤氲的午后,他问的那句“还爱易飞吗”,他们俩默契的谁都不再提。江南很鸵鸟,即使她感觉出有些事情无可避免的改变了,她依旧不愿去寻找答案,她怕了。
倒是郭郭,古道热肠地到处去给江南觅相亲对象。江南自己还没说什么,她便已经砍掉一堆人了。什么这个是学医的,身上都是来福水味道呀;那个的妈妈是老师,做婆婆太挑剔啦;或者这人身高185,接吻太困难了;还有一次,郭郭直接戳着那个人的照片,大骂:“这个败类,前天刚和我相过亲,还敲了我一顿金钱豹!”江南于是有了一个新乐趣,就是整理郭郭语录,替她记下她的理想型以备用。
江一北的墓碑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依照他留下的遗嘱,将他与妻子穆安的骨灰合葬。江一北是用自己的一生在爱着他的妻子,父亲对母亲的情感,是江南心中对爱情最初始的描画。不是轰轰烈烈的火焰,而是厨房中煲着汤的浅蓝色文火,熬出一锅汩汩冒泡的生活味道。
五年来,无论多忙,清明时江南他们俩都会来扫墓。有时带一束江一北喜欢的剑兰,有时是黄色玫瑰。今天,江聿森抱了一捧无香的狐尾百合来看江一北。
江南心中的千回百转,江聿森是清楚的。
每年的清明,她都会闹些小情绪。江一北的猝亡,江南脱不了干系,她注定要一生背负这笔债。而易飞的突然出现,犹如一颗石子投湖,轻轻打破了她来之不易的宁静心境。而他的日本一行,也有颗石子,砸在他的心头,把这个已经有些失衡的天平彻底倾覆。
就连应该雨纷纷的清明也晴好无云,命运的车轮仿佛冥冥中又开始转动了。而这次,连江聿森也卷入其中,无法救赎他人。
说曹操曹操到。江聿森想着易飞带来的变数,抬眼便看见一个人立在江一北的墓前,身影削瘦。
江南忙得抽回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询问地看向江聿森。
“他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了。”他讲话时,颈间的青筋崩得很紧,眼中有厚重情绪。
她也明白,她应该拿出洒脱的姿态来面对易飞,可是偏就有人,如岳元如江聿森,来问些幼稚的问题来扰乱她。她一直以一个决绝的态度来伤害易飞对往日情的留恋。但此时此景,江南的决绝早被这清明的骄阳晒干,徒留下愧疚和色厉内荏的一个荏字了。
易飞遥遥地站着,目视着二人走来。他今天不是来理论的,不是来同江南讨要五年的销声匿迹的,也不是来探究江一北的离世和他们的不欢而散有何关联,他,只是简单地作为一个晚辈来祭奠一位故去的老人。这位和善的老人,教养出了让他既爱又恨的江南。
初时听到江南泪眼婆娑地说她父亲过世了,易飞也不由得心恸。而寻到江一北的墓地也并非难事,毕竟他也曾是江氏集团的掌舵人。他今天也只是碰运气的想也许会遇见江南,才会矗在那里,看上面两个写在一起的名字发呆。
“你好,我是江聿森。”是他先伸了手出去。
“易飞。”易飞同江聿森握手,眼神却不由自己地飘向了江南。
“谢谢你来看家父。”江南迎上易飞的视线,笑容有些苦涩。
“伯父一直待我很好,以前不知道也还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不来拜祭下便是我的失礼了。”易飞说。
讲礼节是么?江南心里有些窝火,又不便发作,只侧过头去不看他。
江聿森默默走上前去,动作崇敬而舒缓地把花放下。江南也走过去,低头立在墓前,闭了眼默哀。
看着他们的背影,易飞升起一股局外人的感触。江南右手边的那个位置,再也不属于他了。这个家族的事务,江南的笑容,江一北待易飞的亲善,都成为历史的篇章被翻过。他们,只是陌生人,说着客套的寒暄,再亲近也永远隔着一层窗。
“别再问我为什么了,易飞。”江南支开江聿森,便当头和易飞讲。
“嗯。”她不许他问,他便不问。他从来都是拿任性的江南没有办法的。
没有料到易飞会这样回答,江南反而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嗯,岳元,她……”江南支吾。
“江南,你不要我纠缠你,我便听你的。但,也请你不要管我的私事。岳元她很好,也许我们会结婚,也许我会娶别的女人。可这些都与你无关了。”易飞横过一眼来,凌厉十分,看得江南心狠狠跳了一下。
她干干地张了张嘴,依旧找不到话来说。与她无关,与她无关了。这不就是她要的回答吗?可为什么这条边疆一划下,她的心就钝钝地痛?易飞,易飞,易飞……江南的脑袋里悠悠的都是他的名字。
“小南,我们,我们……”易飞转身背对江南,亦是哽噎无语。
远远地,江聿森走了过来,江南怕他多心,赶忙整理好情绪,诀别般地说道:“易飞,你将岳元当什么人?”
“妹妹。”不是敷衍江南,而是他确实这样想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脚本,没谁规定一定是爱情故事的。
“好,那以后你也只把我当成你的一个远房妹妹好了。”
易飞的背脊僵了僵,终是没有说出那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