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谁也没说破,但开始心照不宣。
“县长,别人都说冬天不吃蛇,说蛇性凉。今天我去乡里,看到一老农挖蛇窝,我的个天,一窝蛇足足有三十几条,大大小小,盘着不动。我想起读书的时候去过广东,这广东人,就喜欢在冬天吃蛇,他们叫打边炉。我再想啊,人家都说食在广东,不能吃的东西,他们会吃么?既然他们敢吃,我们又为什么不能吃呢?”黄奇善绕口令一样说了一大溜,结尾说:“所以我就找老农买了一条最大的蛇,这锅汤,就是蛇羹。”
我这才发现桌子中央摆着一口大碗,碗里热气腾腾,仿佛刚从炉灶上端下来一样,冒出一丝清香。
“好东西!”刘县长兴致奄然,自己拿起汤勺舀了一小口,放在鼻子底下细细地闻闻,一骨碌倒进嘴里,咂巴着嘴说:“奇善啊,你懂我嘛。”
我们就一起笑起来,刚坐好,郭伟风尘仆仆闯进来,高声大气地嚷:“你们这些狗日的,老子在寒风里为国奋斗,你们躲在这里逍遥。”
一眼看到端坐的刘县长,吓得赶紧住了口,脸上一片灰黄。
刘县长大度地一挥手说:“郭书记,牢骚啊。过来坐,你不来,我们都不敢开席嘛。”
郭伟局促着不敢上席来,绞着双手呆站在屋中央,脸上的颜色由灰黄变成了一阵红,一阵白。
黄奇善起身过去拉他过来,在刘县长旁边坐下,指着酒壶说:“郭大书记,你身为一方父母官,口无遮拦,目无尊长,不调查,乱发言,罚你先喝三杯。”
郭伟尴尬地苦笑,一言不发自己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说:“该罚,该罚。”说完一仰脖子灌下去,又倒了第二杯,连续喝了三杯后,脸上的颜色开始恢复到原来,涎着脸说:“对不起啊,我没想到刘县长来。胡言乱语了。奇善,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责怪着黄奇善,又给刘县长倒了一杯酒,自己再倒一杯,举起杯子说:“我先喝,县长,你莫怪我,要怪就怪黄奇善。”
刘县长跟着也拿起杯子,示意大家都举杯,徐教授不喝酒,言明以茶代酒。徐教授一说话,郭伟才发现还坐着一个陌生面孔,就把征询的眼光看着我,我微微点了点头,悄悄朝他做了一个手势。
郭伟是春山县最年轻的镇委书记,黄奇善是衡岳地区最年轻的县团委书记,我是衡岳地区最年轻的副处级镇长,三张年轻的面孔,其实就是春山县未来发展的希望。
刘县长在酒过三巡后,感叹着说:“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啊,还一门心思在学著作,哪有现在的政策好,你们可以放开手大干一场。不要有后顾之忧,允许失败了再来嘛。心要大一些,想法要多一些,步子还要再快一些。”
我们三个都不约而同地点头,就像老母鸡翅膀下的三只小雏鸡,乖巧伶俐。
“这次郁镇长的想法就不错,不管老鹰嘴地底下有什么,闹个明白,总比埋在心里要痛快得多,哪怕什么都没有,反正又没少个什么,查一查,很好。”刘县长说到这里,举起手里的杯子对徐教授说:“徐教授,拜托你了。明天我调县矿产局的人跟着你去,有什么吩咐,你尽管开口。我们春山县的发展,还需要你们这些专家的大力支持啊。”
徐教授谦虚地站起身来,端着茶杯碰了一下说:“刘县长,我是个搞学术的人,说话不会绕弯子,看到你,看到你的这些手下,我就感觉到你们春山县啊,希望很大。”
坐在我旁边的黄微微一直笑意盈盈,一桌子就她一个女的,她简直插不上任何一句话。
郭伟突然像记起什么一样,朝我递个眼色,示意我到门外说话。我装作要上洗手间,跟郭伟一前一后出了门,刚到门外,郭伟急切地说:“我差点都忘了。中学的薛老师还坐在我的车里呢。”
“你怎么带她来了?”我大吃一惊。
“不是我要带她来,是你家的黄微微叫来的。我知道你们搞什么鬼?现在怎么办?”郭伟一急,就不自然地绞着双手。
“你把她一个扔在车里?还不把人冻僵了?”我气急败坏地骂道:“老郭,我日你娘,你心里都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