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我弃权。”我心里也窝着一股火。郭伟这么冲动的决定,其实就是埋下一颗炸弹,他想死,我还不想死!
“你这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郭伟压低声狠狠地对我说:“有什么事,散会后我们不能商量了?”
我迟迟没有举手表态,其他干部也就畏手畏脚,故意装作没看见和没听见,眼神到处胡乱飘忽,不敢正眼看我们。
孙德茂是个聪明人,眼看着事情发展到对抗的局面,他凑近我,谄媚地笑着说:“郁镇长,怪我啊,事先没给你老人家汇报。”
我脸色一沉,不高兴地说:“孙老板,我比你年轻,怎么会是老人家,嫌我不够老成么?”
孙德茂窘迫地笑,摇着手说:“没那个意思,郁镇长别误会。”
他抬高声音,似乎故意说给其他人听:“我老孙十六岁从农古乡出去,在外面给人工地搬钢材运砖头起家,到后来认识我师傅,教了我一手好泥水活,也是吃尽了苦的。虽然现在有家建筑公司,但人都知道,现在的活多难做,做了不一定能拿到钱,不做又不能等死。其实啊,我几年前就不做垫资的工程了。不过,我对农古有感情,生我养我的地方啊,所以我啊,做这个工程,就是不想赚一分钱,算是为老家做点小贡献。”
他说得声情并茂,期间声音居然会哽咽。
郭伟打断他的话说:“老孙,你这人我还是相信的。为家乡做贡献,现在是多少成功人士的梦想啊。老孙,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农古镇党委坚决支持你,欢迎你。”
我只能苦笑,郭伟是把我逼到了边缘,一脚落空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我知道政府没钱,要投资迁址本来就是一场游戏,我原来以为郭伟就是为今后的打算弄一个噱头,没想到他认起真来,坚决要把迁址的事做好做大做强。
“我表个态。”孙德茂拿出一张纸在半空里摇晃:“这是一张支票,里面有一百万,我拿出来,作为农古镇新镇建设的质量保证金。”
他郑重的双手捧着支票递给郭伟,郭伟摇摇手说:“财政是郁镇长负责,老孙你给他。”
孙德茂犹疑了一下,又满脸堆笑送到我面前。
我对老赵招招手说:“老赵,入账!”
孙德茂见我无比爽快,脸上露出一丝难看,踌躇半响说:“我还有个要求,请领导答应。”
我毫不犹豫地说:“说,什么要求?”
孙德茂看一眼我,又看一眼郭伟,迟迟艾艾地说:“我要签一个合同,农古镇新镇的所有建设工程,只能我一家公司做,可不可以?”
“吃独食?”我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算不算。我就是想啊,这么个新城开发,还是一家做,比较合适。毕竟别的单位掺杂进来,合不上手。”孙德茂老奸巨猾,理由冠冕堂皇。
“如果不签呢?”我问,心平气和。
“哪这个保证金就不能交。郁镇长,我们是靠手艺吃饭的,不拿你们一分钱,垫资做,还给保证金,这样的好事,你就是打着灯笼到天下去找,怕也是找不到第二家了。”孙德茂捏着支票,迟疑着要不要交。
“也是啊。”我笑着说:“既然孙老板有这样的家乡感情,我们还拒绝,就是不近人情啊。”
郭伟附和着说:“就是嘛,赤子之心嘛。”
老赵站在孙德茂面前半天,见他没有交支票的意思,扭转头正要回去,被孙德茂喊住,把支票递到他手里,嘴里喋喋不休地说:“是保证金哦,是保证金。”
老赵笑道:“我知道是保证金,要保证的嘛。”
会议室里一阵哄笑,收了保证金,表示开工建设新政府的事尘埃落定。大家都站起身来,屁股底下的椅子噼里啪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