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记瞪着牛卵一样的眼看着我说:“不喝不行!你来我们农古乡,是看得起我们农古乡的老百姓。我们农古人,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不过,以后你也是我们农古人了。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农古,没有不喝酒的男人。”
我只好默不做声,我只能入乡随俗。
陆续又上来了几个菜,都放着很多的辣子,呛人的香味流溢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驱赶着山里凉冷的夜风。
柳书记端起酒杯说:“来,大家都端起来,这杯酒,敬给我们远道而来的郁秘书,感谢上级领导给我们农古乡派来了秀才,今后大家再也不用为写材料发愁了。大家干了。”
他带头把酒一口喝干。我的脚有点发颤,我的这杯酒最少也有三两,三两白酒就是一堆火哇。更何况是回雁峰酒。回雁峰是一种高强度白酒,是我们地方酒厂生产的,一喝就晕头,因此我们都把这酒叫晕头大曲。
柳小妹似乎看出了我的怯弱,她说:“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不完我帮你。”
郝强就笑了,他说:“我们的团委书记发话了,有她帮着,你还怕什么?我可是第一次看我们团委书记这样豪爽,好!”他仰头灌下了酒,把空杯朝我晃晃。
我闭上眼睛,闭着鼻孔,端起酒杯,风潇潇兮易水寒!
山里的菜味道浓烈,没什么太多的花样。一盆肉菜里面夹杂着红红的辣椒,白白的蒜子和黄丝丝的生姜,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惹得食欲无限的膨胀。柳汉用筷子点着菜对我说:“吃!不要客气啊,都是绿色食品,野生动物。我们农古就这条件,好东西没有,吃个野味容易。”
我夹了几片野猪肉,还没吃就有涎水要溜出来。
食堂的老王端来了一大盆子野鸡炖山菇,人在屋外,香气就已经把整个房间包围了。柳汉舀了一瓢汤,尝了一口,大呼小叫着喊:“老王你奶奶的耍了啥手段?今天的汤怎么就比平常要香?”
老王是个很拘谨的老头,把手在围裙上擦擦说:“柳书记,这锅汤炖了一天了,先是用去年的老菇子炖,出锅前再下了今年的鲜菇子。”
“奶奶的娘。好家伙,这菇子啊,在城里价钱贵海去了。有钱人想吃都吃不到,在我们农古乡,连个狗屎都不如。狗屎还有人要,这猴头菇,却是连看的人都没有。”
我问柳书记:“怎么不拿到城里卖呢?”
“说着轻松啊。”柳汉叹口气说:“我也想啊,可是怎么去呢?天高地远的,难怪有人说,要致富,先修路。我们农古乡是什么路啊?一天就一辆班车去县里。县里可不拿这东西当宝,四周乡镇,多多少少都有。这杂种东西,在农古是贱,有土的地方就长,可去了城里,身价立马一变。”
后来我知道有这样的一个故事,早先几年柳汉才做乡长的时候就组织了很多村民上山采蘑菇,说是送到城里卖大钱。全乡男女老少齐上马,采了一大车堆在车上,摇摇摆摆开到城里,市民一听说是农古乡来的猴头菇,新鲜的,呼朋引伴把车围得水泄不通要买。柳汉踌躇满志,站在车上大手一挥,开门做生意,结果满车的蘑菇因为一路的颠簸,又因为时间长了,烂成了一团,还散发着一丝丝的怪味。市民一哄而散,骂道山里人狡猾,用个烂东西也想换钱。柳汉有苦难言,还没想出个处理办法,市容监察的却找上门来了,说是污染了环境,要罚他两百块。一分钱没卖出去,倒贴了车费,还被罚了两百块。当时的柳汉想死的心都有。
一顿饭吃到天出现了鱼肚皮,大家都有了醉意。
酒已经把我的心里烧得火燎一样,旁边的柳汉说话口齿都有点不清了,我提议是不是就算了,话一落,小妹就接了过去:“是啊,该休息了。郁秘书坐了一天的车了。”
柳汉就站起来说:“大家散了吧。”
他走到门边回过头对小妹说:“下午你请郁秘书来家里吃饭吧,我叫你妈准备一下。”
他说着出了门,我看了一眼小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柳书记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