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驰过,带起一阵狂风,卷得尘土飞射向前。马上那绝世猛将挥舞沉重的长戟,带着天下无双的凌厉气势,横扫而去,“喀嚓”一声闷响,王颀那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自颈中狂喷而出,冲到空中,又落下来,将那十几匹昂贵的细绢染得一片鲜红。
战马飞驰而过,霎时已到十数丈外。在它后面,传来了一声闷响,却是那头颅落下,砸在了长街之上。
夏侯惇双手紧握长枪,狠狠地瞪着那勇猛无双的大将,和他胯下那绝世无双的神驹。
看着那健壮得如同狮虎一般的黑马,他忽然想起,这马的名字,就叫做“狂野天星”!
那一人一骑狂奔而来,气势震天动地,便似天上落下的陨石巨星,无坚不摧。凭自己这支长枪,能否挡得住那惊天一戟?
这念头便如电光火石在心中划过,那敌将在这眨眼之间,便已纵马驰到面前,挺出长戟,刹那间寒光暴射,直刺夏侯惇的咽喉!
夏侯惇大吼一声,困兽般的疯狂气势迸发出来,那长枪上带着他的浑身力气,直刺向前,要与那天下第一猛将争个高下!
到处烈火熊熊,映得二将满身都是火光。眼见洛阳百姓遭此大难,封沙此时正在狂怒之中,虽在久战之后,力量却比平时更大了数倍,招式凌厉无匹,再加上狂野天星那狂暴至极的冲力,天下无一人能够挡得住!
“喀嚓”一声大响,夏侯惇只觉浑身剧震,双膀麻木得似乎不在自己身上,那持在自己手中刺杀了无数敌将的长枪,竟在这一震之下,被震得从中断裂!
在那锐厉无匹的戟尖上,寒光暴射,毫不停顿地向他的咽喉刺去!
夏侯惇已无暇思想,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心知此命已绝,只有来世再去辅佐孟德公成就大业了!
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两刀一矛突然出现在旁边,在三将惶急的呼喊声中,那三支兵刃凝聚了他们所有的力气,挡向那破天袭来的战戟!
巨大的响声在长街上震响,夏侯渊的长枪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被一击而断,曹洪、曹仁拼力举刀挡着那向前刺去的战戟,满脸胀得血红,钢牙几乎咬碎!
方天画戟猛刺而去,终究还是被这三股巨力扯得向上一偏,直刺入夏侯元让的右睛,眼看便要贯脑而过!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夏侯惇仰面向天,张口喷出一股血箭,直向天空射去。
那一戟再向前探了半分,终于被两柄长刀挡住,此刻夏侯惇又已仰天倒下,勉强逃脱了戟尖贯脑之祸。
夏侯渊拍马冲过去,一把抱住族兄的身体,却也觉胸中剧痛,忍不住张开嘴,将一大口热血喷在族兄血肉模糊的脸上。
他强忍着胸中剧痛,抬头看去,却见两刀一戟横架空中,在那寒光闪烁的战戟尖端,竟挑着一颗黑色的珍珠,上面还在滴着鲜血!
低头看着族兄那深深凹陷的右眼窝,夏侯渊悲愤莫名,心知此时便是生死之际,强忍着胸中剧痛,拨马便走,抱着夏侯惇向东狂奔,一心只想从这恐怖杀神的手中,将兄长的命夺回来!
封沙面色凌厉,眼中怒火熊熊。眼见害得洛阳大乱、无数百姓无辜丧身烈火的罪魁祸首都已逃走,还带上了何后的庶子,封沙怒不可遏,挥动战戟,使出了那至刚至烈的一招!
耀眼的寒光自方天画戟尖端暴射出来,如霹雳雷暴一般,漫天飞舞,那熊熊的烈火与灿烂的阳光,竟也遮掩不住这一招的刺目光芒!
无比强大的力量从方天画戟上迸发出来,击在曹洪、曹仁手中的长刀之上。二人本已是力战疲惫,再拼尽余力挡了那惊天一戟,此时已近于油尽灯枯,虽是奋力挡架这夺命狂戟,心却明白,今日已是自己的大限到了!
震耳欲聋的巨响向四面八方激荡开来,那两支长刀凌空飞起,远远地落在街道旁的烈火之中,而那曹氏双雄眼看着耀眼的寒光铺天盖地而来,脸上只来得及露出凄凉的笑容。
在他们心中,都想起了当初跟随族兄孟德公一同起兵讨董时,激情豪迈。孟德公拍着他们的肩膀,大声笑道:“有我二位兄弟相助,大事可成!诛除国贼,平定天下,不过易事耳!”
那沸腾的热血似乎仍在胸中流淌,当日那纵横天下的豪情壮志,扬名千古的美好梦想,在当朝建威大将军那劈天裂地的凌厉攻势面前,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在方天画戟即将刺到身上的时候,曹仁、曹洪都不约而同地想要回过头,看一看曹操离去的方向。想到兄长已经逃离了洛阳,那凄凉笑容中,都带上了一丝欣慰。
“天下可以没有曹仁、曹洪,却不能没有孟德公……”这是曹氏双雄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沉闷的声音如疾风暴雨般响起,那两名当世猛将的尸体向后腾空飞出,重重地摔落在长街之上,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被暴烈战戟刺出的血洞,鲜血霎时染红了长街,向火海流去。
封沙收戟怒叹,看着烈火中冲出的几名浑身是火的无辜百姓,喉间一甜,噗地一声,一股血箭狂喷而出,飞洒到那两名猛将的尸身之上。
孙坚催马狂奔,却远不及封沙的马速,只能看到那最后一招,心下骇然,明知若是自己在封沙面前,只怕要落得与曹仁曹洪一般的下场。
封沙听得耳畔蹄声响起,知道是自己人来了,伸手指着那几个惨叫打滚的火人,却说不出话来。
孙坚一愕,随即明白,喝道:“天王……大将军宅心仁厚,心怀天下苍生,你们快去救护百姓!”
江东军兵闻言,立即跑上前去,脱下衣甲,扑打那些百姓身上的烈火,随后又在黄盖、韩当的带领下,奋力扑救起道旁人家的大火来。
孙坚强行扶着封沙下马,让他坐在烈火夹道燃烧的长街上休息。封沙又从怀中掏出伤药,仰头吞下,盘坐调息。
烈火在他身边熊熊燃烧,烤得他脸上发烫。在他紧闭双目的坚毅脸上,满是强忍痛楚的悲悯表情。
※※※
济北相鲍信打马狂奔,惶惶如丧家之犬,带着十余名亲信部下,一路逃出了洛阳城。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外表儒雅的太傅竟然如此辣手,他最精锐的亲兵卫队,在面对黄尚时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若不是他见机得早,在弓箭手死伤大半时立即带着亲信逃脱,只怕他的头已经拎在那辣手太傅的手里了。
在初时的惊慌过后,鲍信忽然勒住战马,拨转马头,向洛阳东南十余里外的大营驰去。
那大营本是关东诸侯十几万大军的暂时驻扎之所,但那些兵马大都被黄尚调到洛阳以西去屯田了。此时在那大营之中,还有三、四万士兵,其中有三千人原是鲍信的部下。
鲍信终究是一代豪雄,当初在洛阳任校尉时,就敢以数营之力对抗董卓十万大军。此刻虽遭惨败,豪情却未失,心中想道:“我且去营中收拢旧部,率军杀进洛阳,或者能助袁本初一臂之力,与他合兵斩了刘沙、黄尚二贼,扶陈留王登位!”
鲍信带着这个念头,一路奔驰到大营前方,忽见前面有百余人马手执刀枪,停在一处山岗上,便勒住战马,惊慌地向前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