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稠看了看这群败兵,挥手道:“放下吊桥,让胡校尉进来!”
胡赤儿面露喜色,忙招呼部下快些列队准备入城。看着转身下城的樊稠,他长出了一口气,在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容。
他没有看到,在背对着他的樊稠脸上,也出现了一缕诡异的笑容,和他同样的不怀好意,冷笑两声,迈步向城楼下走去。
城上的士兵绞动轮盘,吊桥缓缓下落,放了一半,忽又停住。
胡赤儿心中焦躁,大声喊道:“不是要放吊桥吗,怎么又停下了?”
樊稠再度走上城头,微笑道:“奉太师令,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随便放大兵进城,你要进来,可以自己来,你的部下都要留在城外!”
数千骑兵闻听此言,都大声鼓噪起来,乱纷纷地骂道:“我们在前面浴血苦战,你们在后边享福,现在还不让我们进城吗?”
樊稠脸色一沉,大喝道:“大胆!难道你们要反抗命令么?”
一股杀气自他身上涌出,樊稠站在城头之上,威风凛凛,虎目瞪视着城下的骑兵,众骑兵立时鸦雀无声,不敢多言。
樊稠本也是一代名将,带领西州兵经历了多次大战,深受董卓倚重。胡赤儿见状忙拱手道:“将军,我只和亲兵进城,行不行?”
樊稠想了想,道:“好吧,你只能带一百人进来,剩下的,都给我滚到一里以外去!”
胡赤儿见他态度强硬,不敢再多说,向旁边一个被头盔遮住了大部分面容的骑兵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仰头道:“遵命,请将军放下吊桥吧。”
樊稠却催着那三千多骑兵向西驰远,直到他们驰到一里外,才放下吊桥,让胡赤儿入城。
吊桥落下,众骑兵策马走上吊桥,向城中鱼贯而入。
胡赤儿走在队伍的中间,刚才那名骑兵催马靠近他的身边,垂首低声道:“胡赤儿,你做得很好,只要忠心耿耿地跟着我,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胡赤儿身子一震,却怕被樊稠看出破绽,不敢扭头看他,只是低头道:“是,谢主公厚爱,胡赤儿一定誓死效命!”
得意的笑声自那骑兵遮掩严密的头盔中发出,他抬起头,望着坚固厚重的城墙,心中狠狠地道:“长安,老子来了!”
一百多骑兵很快便都进了城,吊桥忽然在他们背后拉了起来,胡赤儿回头一看,心中焦虑,低声道:“主公,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有了防备?”
那骑兵沉声道:“不妨事,放轻松点,别露出破绽!”
胡赤儿无法可想,只得随众军前行。
迎面一支军马缓缓行来,胡赤儿抬头一看,见是樊稠正骑马走在那支骑兵前面,忙道:“樊将军,我的部下自战场上冲杀出来,一路跑到长安,都已经又饿又累,能不能让他们进城喝口水、喘口气?”
樊稠仰天大笑道:“胡赤儿,你这背主恶奴!还想喝水?老子让你刀头饮血!”
胡赤儿如闻晴天霹雳,张口结舌地道:“樊将军,你这是何意?”
樊稠冷笑道:“何意?牛中郎将阵亡之前,你就已经投降了反贼!现在又受反贼命令,到我长安赚城!”
胡赤儿惊得满面是汗,转头向他的主公看了一眼,见他微微颌首,便“锵”地拔出佩刀来,大喝道:“兄弟们,给我杀!”
众骑兵齐声大吼,挺起长枪,便要催马向前冲杀。
樊稠大吼道:“我看谁敢动!”声若鸣雷,震得众骑兵耳中轰然作响。
随着这吼声,旁边的房屋顶上,站起一排排的弓箭手,都已拉满了弓,对准下面街道上的骑兵,一片萧杀之气迎面扑来。众骑兵大惊,都勒住战马,不知所措。
马蹄声自远方传来,樊稠身后骑兵拨马退到两旁,两匹马从军列中穿了出来,当先一人,四十开外年纪,身材健壮,满脸胡须,顶盔贯甲,身披战袍,抚须大笑道:“大胆反贼,还敢到长安来赚城?我让你们有来无回!”
胡赤儿见那人正是董卓爱将李傕,忙道:“李大人,这里面有些误会,请容我细细解说!”
李傕一挥袍袖,喝道:“不必说了!我只说一次:你们立刻下马受缚,不然乱箭齐发,将你们统统射死在这里!”
无数的士兵从四周涌出,在街道两旁的屋顶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弓箭手,千余名刀斧手也已悄悄地绕到了那支骑兵的后面,堵住了他们夺门而逃的去路。在李傕身后,无数的骑兵已经挺枪准备,看上去足上万人马,而且远处还有部队源源不断地赶来。
无数的弓箭闪烁着寒光,指向那支孤军。这百余名骑兵在长安城中,便如大海中的小岛一般,孤立无援,众骑兵举目四顾,见到处都是敌人,无法可想,只得弃枪下马,长枪丢在地上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李傕见胡赤儿还在迟疑,面色一变,怒吼道:“胡赤儿,你这狗贼,竟敢背叛太师,杀害牛中郎将,还要到长安来赚城!”
胡赤儿被他这么一吓,慌忙滚鞍下马,跪在地上叫道:“不干我事!牛中郎将不是我杀的!赚城的事,都是主公逼我干的啊!”他伸手指着旁边那人,满心的悲愤之情形之于色。
此时,百余骑兵大都已弃枪下马,颓然站立在地上,只剩下一个骑兵,孤零零地坐在马上,显得甚是突出。
李傕顺着胡赤儿的目光看去,见他颤抖的手指所指的正是那骑兵,不由笑道:“那边那个什么‘主公’,就是自称大将军的反贼刘沙吧?你以为亲自进长安,就有机会刺杀本将军了吗?”
那骑兵默不作声,一抬手,一道火光自他手中飞出,直向天空飞去,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烟,远远地落向城外。
长安守兵都是大惊,那东西看上去象是火箭,却也没见他点火,更没有用弓发射。
李傕失声叫道:“刘沙,你使的是什么妖术!”
那骑兵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唇上两撇小胡子在风中傲然挺立。
在李傕身后那匹马上,坐着一个精瘦枯干的中年儒生,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喃喃道:“原来不是刘沙!”
那骑兵仰天大笑,清朗的笑声随着风飘向远方,在笑声中,夹杂着他得意的叫声:“我不是刘沙,我是他的好朋友,大汉尚书令黄尚黄无量!人称卧龙先生的便是我!”
众兵将脸上都露出困惑的神色,身陷重围,还能笑得这么开心,这位黄无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尚不屑的目光落在一旁跪立的胡赤儿身上,轻蔑地道:“狗奴才,这么快就把你的主公卖了吗?”
胡赤儿被他一瞪,吓了一跳,失声道:“主公,我……”
李傕冷哼一声,胡赤儿醒悟过来,脸一板,叫道:“黄尚,我这是为了留一条命给太师报讯,才暂时伪装屈从于你,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愿意跟着你了!”
李傕哼了一声,不快地道:“胡赤儿,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我还以为你投了刘沙,想不到你只认了一个尚书做主公!”
黄尚朗声笑道:“大将军心高气傲,当然不会要这种无胆匪类,背主奴才!也只有我有眼无珠,收了这个笨蛋当手下!”
李傕哼道:“你也不错嘛,能想出这个主意来攻长安,要不是我们早有防备,说不定已经被你夺了城门了!”
黄尚叹道:“百密一疏,功亏一篑!看来你们长安城里是有高人啊,居然能看出我这绝妙的计策!不知看破我妙计的,是哪一位啊?”
李傕笑道:“妙计?哈,别逗我笑了,在贾先生眼里,这主意是只老鼠都能想得出来!牛辅都已经败了多久了,胡赤儿才跑来说是刚从战场上逃出来,这么大的破绽,又瞒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