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沈案站出来看向林玧琰道:“六皇子殿下,方才说的那些话可是当真?!”
林玧琰转回身回道:“非是虚言,沈左相,整理棘阳匪患战报的都是棘阳令滓垸,此番棘阳失守,此人之责不可避免,因此避嫌来说,不宜用此人指定追责棘阳失守责任,已经抽调淯阳令黢德加紧对棘阳失守的官员老氏族同意定罪追责,不日将会呈送宛城!”
左相沈案点了点头,随即朝武帝请求道:“臣,请陛下允许彻查此事!”
听见这件事终于是有了口子,武帝哪会有拒绝的理由,自然是准了。
在这个虽然是礼乐崩坏的大时代,明面上的礼仪制度还是有的,即便是诸侯之间,也是要基本保持着姬周时期最基本的礼仪制度。
帮着害死朝堂同僚的凶手打着朝堂同僚的旗号谋取凶手的利益,这样的事传出去了,对“士大夫”间有多大影响岂难猜测。
恐怕,爱惜名声的老氏族对这些人就是摆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
公子信笑了笑,看来这位皇六弟不只是一位兵家奇才,也是一位强辩者啊,短短的几句话就是让朝堂的风口立刻转了向,现在就并非是老氏族向公子琰责难的时候了,而是这些老氏族该怎么洗刷身上背负的不义之名。
转瞬之间,几句话让朝堂情势大变,公子信真是越发喜欢这个皇六弟了,瞧着长公子林玧仁那阴暗下来的脸色,公子信刹那觉得得罪了武国所有的老氏族又能如何,得到了这位皇六弟终究是不会亏的!
不过为了族内基业,这些人虽然是被牵扯进来的,但是也不得不辩解道:“棘阳老氏族的撤退是族内商议的结果,殿下说我等没有上棘阳战场,难道殿下当时就身处在我等老氏族的议事厅堂么!”
“哼哼……”林玧琰冷笑两声,直接盯着这人道:“是不是溃逃,抛弃先人的基业此事不难明证,当日棘阳溃逃的老氏族如今不少在棘阳的,凡是棘阳老氏族的一举一动,不难找到实证之人,几相对质并不是太难得到事实的真相,但是我曾经在子息学宫听闻一个姬周时期旧例,诸公可想听听?!”
公子信笑笑,便是对林玧琰说道:“皇六弟但说无妨,为兄也想听一听,皇六弟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林玧琰转回身对公子信笑一笑,随即对这诸位朝臣说道:“昔时姬周天子曾分封诸侯,诸侯在封邑之内拥有征兵赋税,政令一切运行的权力,但是诸侯却也是拥有着为周天子镇守边疆的义务,曾经有北方小国,戎狄来犯,国破人亡,后周天子派王师收复,北方小国也是因此被姬周天子撤了诸侯爵位,原因是其丢失国土枉为诸侯。”
随即林玧琰的视线看向了那些地上的老氏族,语气顿了顿,缓缓朝着那些老氏族走了过去,靠近了才说道:“今武国皇室将武国境内的田地全权交由各地的老氏族打理,虽说没有诸侯之名,但各位都是小宗王属的血脉,自然是背负着守土之责,今时今日,老氏族在匪患中抛弃族地,是否可以视为如姬周北国之故?!”
无人敢正面回应,在场大多数都是老氏族出身,这种言语怎么能够轻易回答?!
不过还是有着老氏族道:“今时今日,皇六子这样说,即便是皇六子收复棘阳,也有我棘阳老氏族的功劳吧,岂可抹掉这种用老氏族的血换来的功劳,换来的先祖基业!”
“巧了!”林玧琰眉目间丝毫不在乎这名突然站起来厉声说道的老氏族,回呛道:“随我收复棘阳的老氏族族人姓名都在棘阳府的平匪功劳簿上躺着呢!”
“殿下果真要收我等老氏族的先人基业?”有老氏族站出来问道。
至于“是又如何”这样的回答,显然在朝堂上难以回答,林玧琰道:“老氏族既然守卫不了武国的土地,自有武国的士卒,为守卫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军儿们来守卫!”
有棘阳的老氏族直接站起来说道:“我等棘阳的老氏族即便是死,也不会选择抛弃先人的基业!”
“又巧了!”林玧琰回道:“匪患之中,你们棘阳老氏族先人的尸骨都抛弃给了匪徒,也未见得你们对匪徒拼死一战!”
“你!”
“皇六子对我等老氏族离心离德,我等老氏族请愿陛下革除皇六子王族宗籍!”见口舌之利说不过这位皇六子,这名老氏族的朝臣也是快速向武帝请愿道。
“我等老氏族请陛下惩戒皇六子!”
“我等老氏族请陛下惩戒皇六子公子琰!”
“请陛下惩戒公子琰!”
……
顿时一位位老氏族的朝臣拜倒在地上,请求武帝对林玧琰作出来惩罚的判决。
见状,林玧琰也是知道,这些老氏族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们掌握着各地老氏族的力量,这是一股即便是武国皇室林氏一族也不能小觑的力量。
正是因为这样,即便是林玧琰在朝堂上的言论进行了绝对的压制,也是抵不过这些因为利益牵连的老氏族联手还击。
一位位朝臣的请愿,说真的,即便是林玧琰自己,也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力交瘁!
不多时,朝堂上的半数身影都是跪伏在地上,向武帝请愿,惩戒皇六子林玧琰。
此时,林玧琰也是自嘲一笑,自己果然还是人微言轻啊,不过相信即便是自己的二皇兄出面,这些老氏族的联手也会轻易让他翻船吧。
说真的,林玧琰知道武国积弊久矣,需要改革,这一点,凡是朝堂上的有识之士都是可以看出来的,但是至今这么久为何不见武国有任何的改变。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朝堂上这些跪伏在地上只求保住自己家产的老氏族的阻拦,变革是需要牺牲的,而这些老氏族却不愿意牺牲自己。
他们岂不会不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个风云变化的大时代,即便是武国倒了,自己也不过是换一个君上罢了,老氏族依旧是地方上的老氏族。
林玧琰这般想,坐在上方的武帝又岂会是心中好受?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一位位朝臣,一位位武国的“栋梁”,武帝心中也是悠悠一叹,自己这皇六子,终究是年少气盛了一些。
“前武国上将军,莒劢老将军上殿!”
宣政殿外,一道苍发白髯的身影缓缓走上宣政殿的台阶,黑甲银袍,一柄镶金宝刀在手。
“是老将军!”
“哈哈,老将军终于来了!”
“老将军来了,来了,我们的田产可以保住了!”
众多老氏族见到莒劢老将军走进来,纷纷面露喜意。
莒劢老将军一步一步的走进宣政殿,饶是武帝也是瞳孔一缩,黑甲银袍乃是先代武帝亲自赐给莒劢老将军的御身之物,镶金宝刀乃是先帝收集莒劢用断的宝刀铸造而成的,并镶金表明尊崇。
时隔十数年,武帝再看到莒劢这一身打扮,才猛然想起来,莒劢是先帝亲封的镇国柱石。
黑甲银袍在身,武国便是没有能伤莒劢老将军的刀。
镶金宝刀在手,除了武国君上,便是没有莒老将军不能斩的人。
“君上!”
这位老将军七旬年了,武国建国至今有四任君上,这位老将军的年纪只比武国短上那么小小一截,三朝元老的资格让今武帝也不得不对这位莒老将军表现出足够的礼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