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着他,一动不动。
他就像看着一个赌气的孩子,好脾气的说:“你再不回来,我就得再热第四遍了。赶紧吃吧,味道都热没了。”
我咬牙说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几点回来。”难道司机等着的时候没跟你汇报吗?
他没有否认,只是说:“快吃吧。我也饿死了。”他夹菜给我,然后自己先吃起来。
我把碗筷放到桌子上,吸口气,“江哲信,你又想干什么?你想证明什么?还是想得到什么?是不是掌控我的一切是你的乐趣?”
他看到我发怒的脸,也把碗筷放下,换上认真的表情:“凌汐,我想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我还想得到你的原谅。”
第75章
我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所以无法抑制的笑出声,甚至忘了生气。
他直直的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堪,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下巴绷的紧紧的。
我越发笑个不停,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始终看着我,压抑着情绪,露出忍耐的表情。
等我终于停下来,他抬手要替我抹去脸上的泪痕,我躲开,自己抹了一下眼角。
“这个笑话很不错。”我嘲讽的开口,起身准备离开。
他拉住我,把我扯回沙发上,黑亮的眸子盯着我,“你也笑够了,可以继续听我说话了吗?我还没有说完。”
我挣几挣,还是没能甩开他的手,只好挫折的坐在那里。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江哲信,你说完了,我也听够了。你是我见过的最不正常、最自以为是的疯子。你自大的简直令人厌恶。”
我本来已经决定再也不在他身上浪费口舌,冷冷淡淡的坚持到离开的。可是他的话激怒了我,让我无法控制的又激动了起来。
“你曾经是怎么折磨我、伤害我的?现在你却大言不惭的要证明你的感情?你有感情吗?你懂得感情吗?你知道什么叫感情吗?在我眼里你只是个纯纯粹粹的冷血。你本就不配谈什么感情。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拿我泄愤、泄欲,现在又想仅凭几句对不起,就妄想我对你投怀送抱、感激涕零?你做梦!我许凌汐没那么贱!”
他的俊脸微微扭曲,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他伸出双手,似乎是想安抚我激愤的情绪,却引起我更大的反应。
“别碰我!”我大吼,远远躲开,不断往后挪过去。结果只顾瞪着他,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到达沙发的边缘了,我依旧向后靠,撞到了实木扶手,后腰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身子一挺,更剧烈的疼痛让我身体不支,弯腰滑到了地毯上。
“凌汐!”他叫我,扑上来拉我,“磕到哪里?让我看看。”
我试图推开他,恨恨的说:“离我远点,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受伤。”
他的脸上有一丝后悔,下一刻就搂住我的腰。
“放开我,”我挣扎,用力去掰他的手臂。
“别乱动,腰不疼了吗?”他结实的手臂牢牢地困住我。
不等我再发脾气,他轻松的拦腰将我一把抱起,“我送你回房间。”
他轻柔的把我放到床上,小心的将我翻个身,就去撩我的衬衣。
我迅速蜷到床的另一侧,冷冷的充满戒备的看着他。
“我只是看看有没有出血。”他叹息,“我不会再强迫你的。这么多天以来,我碰过你吗?”
“你出去吧。”我背对着他缩进被子里,“我要睡觉。”
“……凌汐。”他似乎在床上坐下来,我益发往里挪了挪身子。
“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我……无话可说。”他声音很低,有点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诉说,“我开始是恨你的,不,其实是恨你的父亲。我……现在很后悔,你跟你父亲不一样,你……很善良。”
我咬住被单,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善良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们当棋子,一边利用,一边承受报复。
“我……不应该那么对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补偿你。”
我拉下被单,清晰的:“放我走,就是最好的补偿。”
他沉默良久才说:“现在不行。”
“出去!”我大声说。我再也不愿意听一个字!真是无耻至极的小人!一边着道歉、请求原谅的话,一边却还在想着利用我。
“凌汐,给我一些时间,”他低沉的说,“有些事情,总要解决掉的。也许在你看来,我还在伤害你,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是迫不得已。我保证,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弥补你。”
“弥补?”我嗤笑,尖刻的说,“你要怎么弥补?一直把我困在这里,让我在痛恨和绝望的心情下虚耗每一天的生命,就是你弥补的方式?”
“凌汐,”他无奈而又带着恼怒的语气说,“除现在放你走,其他的我都不会再约束你。我说过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把你当成囚犯。你可以在家里做任何喜欢的事情,如果觉得闷,你愿意出门,没有人再敢阻拦。你可以逛街,可以购物,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答应我不逃跑,随便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消遣,我都没意见。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都可以满足。让你对生活感到痛恨和绝望,不是我的本意,相反,我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能够过的开心愉快一点。懂了吗?”
我沉默半晌,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如果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我应该非常庆幸了。只要仔细做好计划,离开这里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缓和了语气,淡淡的说,“我真的困了。”
“你会知道的,”他抚上我的头发,“晚安。”
我一动不动,静静的任他在背后掖了掖被角,听着他起身关灯离开,轻轻给我关上房门。
黑暗中,我始终睁着眼睛。一周的时间应该够了,一周内,我一定要离开。
第76章
今天肯定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才不过是清晨,空气里就带着干爽清新的暖意。
我心情很好,神清气爽的走进餐厅。
“爸爸早。”我泛上笑容,柔声的打招呼。
“嗯,”江华的心情显然不如我这般愉快,仔细看了我一眼,才貌似不经意的问:“昨晚上出去了?”
我从周嫂手上接过牛杯喝口,平静的说:“是的,爸爸。昨天傍晚有点心慌,所以我跟哲信说,想回娘家看看我父亲。哲信答应了,我就去了。”
他喝了一口粥才说:“怎么不让司机送你,那么晚才回来,多危险。”
“他们都是您的专属司机,我不好意思麻烦他们,反正叫车也挺方便的。”我微笑,马上又诚恳的说,“对不起,爸爸,让您为我担心了。以后我会白去探望父亲,不会再那么晚回来了。”
他的脸色沉了一些,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江哲信这个时候走进来,“爸,早。”
江华把话咽回去,只是点个头,对江哲信连个笑脸都没有,就又复低下头去喝粥。
我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昨晚他们一定对于我能否自己出门的问题发生了争执,看目前的情形,只怕还未达成共识。
“早,”我对江哲信说,站起来接过周嫂手里正打算盛粥的碗,“周嫂,我来吧。”
我将盛好的粥放到江哲信面前,他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愉悦,脸上也露出笑容。
我也冲他微笑,我现在需要他的支持,需要他站在我这边。
“哲信,”看着他喝下粥,我又递给他一片面包,用商量的口气说:“我上午想去陪陪爸爸,午饭就在那边吃,下午也许会逛街,但是晚饭前一定会回来。”
“好。”江哲信点头,咽下口中的东西。
江华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将不悦写在脸上,片刻后说道:“让老周送你去吧。”
我看向江哲信的眼神冷淡了些,然后调回视线不再看他,低下头盯着前面的杯子,轻声而温顺的说:“好的,爸爸。”
“爸,”江哲信开口说:“我送凌汐去吧。让她搭我的车,然后我再去公司。”
江华没有再说话,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拂袖离去。
江哲信伸手我的头发,温声说:“我会给你一张卡,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江哲信果然把我送到了许宅门口,我解下安全带,“谢谢。”
“凌汐,”他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叫住我。
我扭头看着他,可是他并没有接着说什么,而是看了我几秒钟才说道:“没事了。以后再说吧。”
我冲他笑笑,走下车子。
阿强给我打开大门的同时,我才听到身后他发动车子的声音。
我坦然的与许宝山坐在客厅里闲话家常,说我在江家的生活,说江夫人的花房,说她以前教我写字画画的情景,说她以前对我的好。
我告诉许宝山:“她一直都拿我当女儿,带着我买了好多衣服,还送了我很多特别漂亮的首饰。改天,我都带来让你看。”说着说着,我的眼圈儿就红了。
“江夫人是个好人,只可惜,走的太早了。”许宝山一阵唏嘘。
我又说些轻松的话题,有些是现在的事情,有些则是以前我在国外读书时候的事,我和许宝山就象天底下所有普通父女俩那样,在絮絮叨叨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阿强始终站在一边沉默着听我们聊天,偶尔负责给我们倒茶。
中午的时候,外卖公司送来盒饭,我才知道,许宝山一日三餐都吃的是如此简单青素的饭菜。
盒饭只有两份,他和阿强的。
就在我打算重新叫饭的时候,另一队送餐的人摁响门铃,是附近的三星级酒家。与先前迥然不同的丰富菜式才是我记忆中,婚前回来住过的那两天的伙食标准。
我把廉价的盒饭扔进了垃圾桶,对许宝山说:“以后我天天陪你吃过晚饭才走!”
我为许宝山感到不平,更加下定决心,在离开之前,一定要给许宝山创造为自己辩白的机会。
许宝山微笑,没有丝毫的不平之色,反而安慰我:“那些蔬菜没什么不好,上岁数的人应该吃的清淡些,你不要多想,阿强每顿吃的也和我一样。”
我看向阿强,他果然已经沉默着开始吃自己那份盒饭了。脸色平静如常,似乎本没听到我们在说他。
我心里涌上不解,江哲信刁难许宝山也就罢了,对自己安排的亲信怎么也这么无情?
“阿强,”许宝山已经开始招呼他:“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不用了。许老先生和少夫人慢用。”阿强恭敬有礼,依然埋头把盒饭吃的干干净净。
这倒是让我对他侧目。
吃过午饭,我对许宝山说:“爸,我想去逛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许宝山了然的看着我,摇摇头说:“岁数大了,我不爱动。你去吧。”
“那我明天再来。”我有自己的计划。
“好。”许宝山点头,马上又说道:“凌汐,爸爸这里没事,你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还是要考虑一下他们的想法。”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怕现在江夫人不在了,如果我惹怒他们,他们会欺负我。
“爸,你放心吧。哲信同意的。”我需要天天出门,这样才能让他们习以为常。
我坐出租车到繁华的商业街,在那里走走停停,随意进出专卖店,在专卖店里晃来晃去。有时试穿一件衣服,合适的就买下。
无论我什么时候装作不经意的回头,或者借助穿衣镜看向自己的身后,始终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或者面孔。我还是不敢相信江哲信对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只能感叹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逛的累了,我就拐进旁边的高级茶餐厅,选择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叫上一壶冰柠檬茶,慢慢的喝。
也许是时间不对,餐厅里的客人很少,在我进来了很长时间之后,才有一对还是学生模样的情侣走进来,坐在离我不远,同样比较不引人注目的座位上。他们点了相对来说最便宜的那种的饮料,俩人亲密的喝着同时窃窃私语。
在那之后,似乎就再也没有人进来了,反是先前的客人陆续有结账走人的。
我暗想,真如这么简单,我岂不是想哪天逃走都没问题?!
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开始陆续有客人走进来,我看了看手表,快五点了。
“服务生,”我挥手招来年青的侍者,“结账。”
五点半多一点,我回到江宅。知道江华肯定不痛快,我选择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等江哲信回来才去餐厅。我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尤其是现在,我不想真的激怒江华,免得他真急了眼,江哲信也必然要迁就他几分,毕竟他们才是亲父子,是一家人。那时,我的麻烦就大了。
果然,江哲信回来见到我没有出现在饭厅,马上上来找我。我假意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随便拢了拢头发说:“很久没有出门了。今天走了很久,到家才觉得累死了,本来只想在饭前躺几分钟,结果竟然睡着了。”
他一直温和的看着我,“都买什么了?”
我随便一指散落在圆桌边的大小一堆纸袋:“衣服、化妆品,还没来得及整理。”
他笑:“下次让小凤跟你去,帮你提东西。”
我看着他,他马上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提着大包小包的逛街会很累。”
我没有再说话,走到圆桌旁从一堆袋子里,拿过一个小个儿的长方纸袋,“走吧,别让爸爸等急了。”
“这是什么?”他看着我手里的纸袋问。
“我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烟斗,我想爸爸一定喜欢。”我知道江华一直用烟斗抽烟丝的,江夫人就是给他买这个牌子的烟斗。
江哲信的眼睛里有一抹光采一闪而过。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却故意忽视他伸出的手臂,越过他走出门。
他苦笑着摇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快,收回了手,跟在我后面。
餐桌上,我把纸袋双手递给江华:“爸,我下午逛街时看到就买下来了。希望您喜欢。”
江华一直没有拿正眼看我们,这时抬眼扫了一下我手上的东西,在看到纸袋上的标识时,本来表情冷淡的脸,有些松动,他沉吟了一下才接过去,淡淡的说:“吃饭吧。”
江哲信对我微笑,然后给江华夹去一大块清蒸鱼,“爸,这是您最爱吃的。”
江华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对着江哲信轻轻叹口气,把鱼慢慢吃下去。
江华妥协了。至少表面看是这样的。从第二天起,他对于我每天出门,虽然依旧不悦,但是不再公开表现不满,也不再当着江哲信的面给我脸色看,相反,完全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我也自觉的遵守着承诺,每天傍晚时分,必定准时回来。我知道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逐渐放松警惕。这里的他们,除了江华父子,还有跟踪我的人。虽然我一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可是潜意识里,我坚持相信他们是存在的。
连着几天,我都是上午在许宅陪着许宝山,多数时间是聊天,偶尔会写毛笔字或者画画。字帖和画册都是我从江宅带过去的,包括后来,我还把江夫人送的几套首饰拿过去给他看。阿强已经很习惯我带着东西来许宅了,从开始的关注,到后来的完全不在意。
这些东西有的我当天就带回江家,有的则托辞下午逛街带着不方便,就暂时先留在许宅我自己的房间里,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带走。几次之后,我相信就连阿强也弄不清楚我哪次带来的首饰带走了,哪次的没带走。
所有的下午时间,我则是象其他无所事事的富家女那样,除了购物,就是做头发,做美容,在最繁华、每日人流量最多的市中心商业街区里闲逛。终于发现了一个做油香氛SPA的好地方。在这家国际连锁的高级美容院里,客人可以预定单人包间,享受一对一的货真价实的服务。
我是意外走进去的,然后就惊喜的发现它可供我利用的地方:只要在收费的包间时段内,他们可以保证客人不受到任何打扰,这其中也包括,如果不需要按摩,那么就可以独处,或者休息,或者美美的睡上一觉。对于我来说,也许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打着休息之名,行逃跑之实,而勿需担心在计费时段内被人发现。
而据我第一次体验时与按摩师的闲聊,以及事后的仔细观察,贵宾单人包间除共享前厅大门以外,还有独立的通道与后门,只要预定到与后门紧挨着的那个房间的话,则完全有可能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只需短短几秒钟就可以离开的人不知鬼不觉。
我预定了明天下午一点到四点的时段,并且就要的那个靠近后门的房间。三个小时除第一个小时做正常按摩外,后面两个小时用来逃跑。这是反复考虑后的结果,时间太短怕不够,时间太长又怕会引起怀疑,两个小时应该正好。那里交通方便,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火车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足够我搭乘任意一列快车远远的离开这里了。
如果顺利,今晚将是我在江宅的最后一个夜晚。在江哲信如常的与我道完晚安离开之后,我从床上坐起身,环顾室内。
没有不舍,只有做梦一般的虚幻感。
如果真的可以离开,那么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当成一场噩梦,又有什么不可以?</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