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略微带着点寒意,万顷碧波之上,偶有小船划过。
大湖对岸,就是女真人的营地了。
根据这几日的情报,已经有一些部落畏惧大夏兵威,不打算留下来“讨说法”了。但还是有很多人留在此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史建瑭有些不理解,女真诸部原本散得到处都是,能聚集两万余人在湄沱湖,多半是禁军在各处的活动,将他们压迫到了这一片。
既如此,怎么还那么自信呢?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
野人就是野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
完颜休又回到了湄沱湖,焦头烂额。
郿州城内外,已经成了一片鬼蜮。
抵抗的男人已经被杀光,妇孺成了战利品——这便是很多人不愿意走的原因,家里那黄脸婆,终日干农活,实在看不过眼,和渤海国香喷喷的大户人家的妇人一比,简直可以扔掉了。
“爷爷,在你回来前,乌延氏、蒲察氏的人送了一些渤海妇人过来。”兽皮帐内,完颜休之子完颜陵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完颜休瞥了他一眼,见儿子脸上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笑道:“看上了?”
完颜陵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特地挑的,都是渤海名门,带着孩子,还可以生养。”
“有心了。”完颜休一脸欣慰之色。
他知道,带着孩子的妇人是最抢手的。有孩子,证明可以生养,容易生养。带过来的孩子,可以当自己的养,长大后家里便多个知根知底的助力。
“乌延氏、蒲察氏为何突然态度大变?”完颜休问道:“他们人呢?怎么不来见我?”
“爷爷,就在外边呢。先前他们不愿派人去见夏主,这会吃了几个败仗,知道厉害了。”完颜陵说道。
完颜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儿子。
完颜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这事确实是他自作主张,没有征询父亲的意见。
“你——”完颜休想了想后,道:“从明日起,改叫王陵,即刻南下,去给大夏圣人厮杀,博取富贵吧。”
完颜陵脸色一片苍白。父亲有好多个儿子,他虽然是长子,但家业可从来没说要交到他手上。看如今这情况,竟然要被赶出家门了?
“别多想。”完颜休叹了口气,道:“你没去过中原,不知道中原的富庶、强盛。夏主素来有招募各地勇士当亲兵的做法,你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他是个慷慨的人,尤其喜爱勇士,跟了他,财富、女人都不会少,其实是一场造化。让乌延家、蒲察家的人进来吧。”
完颜陵的脸色稍霁,点了点头,不敢违拗父亲的意志。
不一会儿,乌延氏首领乌延壹、蒲察氏首领蒲察尼堪走了进来。
“怕了?”完颜休自顾自地嚼吃着一条红艳艳的咸鱼,语带嘲讽地问道:“在哪里吃的亏?”
乌延壹、蒲察尼堪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乌延壹说道:“都道夏主是通情理的,咱们受他之邀,南下攻渤海。事到如今,就要赶咱们走,像话吗?”
蒲察尼堪也说道:“素闻夏主一言九鼎,宽厚慷慨,怎地现在这么吝啬?他不给好处就打发我们走,那不成了傻子?”
“在哪里吃的亏?”完颜休加重了语气。
二人一窒。
半晌之后,乌延壹垂头丧气地说道:“在海西被沙陀人冲了一下,人走散了,死了千把。”
“在宁州被一个叫徐浩的老头缠上了,我兄弟被他斩了,死了八百人。”蒲察尼堪说道。
“死得不少啊。”完颜休说道。
两人脸色不太好看。
“夏军兵分三路北上,已快到湄沱湖了,如果集众厮杀,你们觉得打得过吗?”完颜休问道。
“那个沙陀兵太恼人了,如果他们不来,或许还可以打打。”蒲察尼堪想了想,道。
“你是真不懂。”完颜休突然笑了,道:“沙陀兵是夏主的奴婢,其实不怎么能打。之所以让你们觉得难以对付,是因为他们更会打仗。更会打仗懂吗?”
这就像一方实力00,另一方0,但却打出了碾压的效果,问题出在哪里?
“真正能打的是禁军。”完颜休吃完咸鱼,将鱼尾扔给了狗,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在南边当官,见过禁军的战斗力。去年来的天雄军,那可真是一支劲旅。你们打不过,我也打不过,各个部落的勇士全部聚集起来,也打不过。今年天雄军没来,但来了铁林军和天德军,既然都是禁军,我想应该都不差的。”
“别尽说丧气话了,你就说该怎么办吧?”乌延壹不耐烦地说道:“如果连你们完颜氏都没信心,那这仗打不了。不光你们,纥石烈氏我看也不太想打了,他们在东平府吃了点小亏。”
“都不想打了?”完颜休脸色一肃,问道。
两人迟疑了一会,重重点了点头。
“不想要夏主给个说法了?”完颜休又问道。
“我们已经抢够了……”
“不想要土地了?”
“土地以后再说……”
“那我建议,趁着夏军主力尚未齐至,你我三家一起向南,恭迎大夏圣人。”完颜休建议道:“如何?湄沱湖聚集着这么一大群人,你觉得夏兵来了,会不会趁机一股脑灭了?”
“这样有用吗?”乌延壹疑惑道:“如果夏人铁了心要杀我们,纵然提前示好,怕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