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兵冲到他们面前,挥舞着重剑。一棵、两棵、三棵……成排的原木倒下,没造成一丝阻碍。
喧哗声陡然响起。
求生的本能释放着大量肾上腺素,渤海兵的身体不再僵硬,他们高举武器,扔了……
溃逃在一瞬间爆发。
渤海军官绝望地阻拦着溃逃的人群。
左右猛贲军、左右策军、左右熊卫军、左右黑卫军、南左右卫军、北左右卫军……上京京营都在这里了,但却一触即溃。
是的,他们知道,禁军十卫绝大部分都是入伍不足一年的新兵。老兵甚至已经死了不止一遍了,但他们依然抱有莫大的期望。
这是京营啊!即便新兵,也是从上京城内招募的身家清白的良家子,一点杀身成仁、忠勇报国的决心都没有吗?甚至不如地方军能打!
没人能理解他们绝望、悲凉的心境,褐色浪潮扑面而来,夏兵用娴熟的杀人技巧轻松惬意地收割着人命。
即便是这种一面倒的屠杀,他们也丝毫不拖泥带水,动作简练快捷,没有浪费任何多余的体力,尽量用最有效的方式杀死敌人,然后让开失去生机的尸体,任其扑倒在泥水之中。
浪潮不可阻挡,渤海禁军望风而逃。
忽汗海西侧临时架起的高楼之上,符存审十分惊讶。
他知道渤海人过去被契丹欺负得很惨,军队被成建制歼灭,损失惨重。但这不是招募了新兵么?怎么一个照面都顶不住?
吴康镇之战,时溥倾巢而出,七万兵马遭梁军大破,主力被歼灭。但在随后数年间,他积极招募新兵,与梁军反复厮杀,主力被歼灭了两三遍,继续招募新兵,如此一直坚持了好几年,其间还数次北上救援朱瑄、朱瑾兄弟,最后战败也是因为连年洪灾,百姓逃亡,军中无粮,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新兵的战斗意志这么差?武艺这么烂?
百姓居然没有战斗力,这般军备废弛,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当然,符存审没听过后世耶律德光败走前的名言:“我不知中国之人难制如此!”
他爹耶律阿保机就没对渤海老百姓的战斗力做出过这样的评价。
其实这也是历史上大多数王朝老百姓的常态了,晚唐这帮战天战地战空气的刁民,反倒是特例。
“无需成列逐奔,以队为单位,自由追击。”符存审果断修改了命令。
“遵命。”信使立刻前去传令。
自由追击,这是真把人看扁了。盖因你排着阵势追击,显然是追不快的,只能让人逃走。
但这会打仗打多了,将领们都有一个原则:最多追击三百步,然后就要停下来整队。不然的话,可能要吃大亏。
这都是前人血泪总结出来的教训——敌人败了,却不一定一溃千里,还是有可能重整起来,再和你厮杀的,千万不能得意忘形。
眼前的追击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符存审在高楼上看了许久,放下了心,甚至还有闲心问左右:“圣人在做什么?”
“听闻在劝农桑。”
“还在研究山野货,天天蘑菇炖肉。”
“我听闻他老人家带着农学的学生翻山越岭打猎。”
“什么打猎?别瞎扯了。那是在记录山中有哪些猛兽,以后有用呢。”
“也下河摸鱼了。听闻给几种中原少见的鱼重新命名了。”
“够了!”符存审阻止了手下们的争论,道:“圣人是做大事的,行军打仗这些糙活,有我等就够了。”
“是极,圣人打了三十年仗了。乖乖,三十年前我才刚出生。”
“我也是听着圣人东征西讨的故事长大的。”
“哈哈!我是会州乌兰县的,若无圣人,这会还辫发赪面呢。”
“你们不行。我在讲武堂可是见过圣人的,还学了几招。”
“看你那嘚瑟样,欠我的两缗钱什么时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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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圣人发捷报吧。”眼看着渤海溃兵连湖州都不愿意守了,符存审下了楼,准备亲督大军进城,然后杀奔渤海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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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汗海之战惨败的消息传回上京后,渤海君臣乱做一团。
先是谣言四起,说有人要放出大澍贤,立其为新君,然后开城请降。
渤海国主大諲撰极为恐慌,亲自带着忠于他的天门军赶至王府,将大澍贤斩杀。
看着平静赴死的王叔,大諲撰胸中的烦躁不减反增。
随后又有消息传出,乌炤度已经出狱,逃往城外,大諲撰又赶至天牢,见乌炤度好端端地坐在里面,松了一口气。
乌炤度同样很平静,甚至过于平静了。
他看着大諲撰手中的首级,悲哀之色浮现在脸上,叹道:“陛下中计矣。”
大諲撰一愣,下意识问道:“乌相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