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敌人确实冲了过来。
“呜——”角声响起。
拈弓搭箭的州兵土团们下意识松开了弓弦。角声起,箭飞出,他们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每年的操演真不是白练的。
密集的箭矢向北飞出,也不知瞄没瞄,反正就是覆盖射击了,正面冲杀的契丹骑兵一下子躺下了数十骑,剩下的立刻散开,兜马远去。
“松开!手松开!”西方邺跳下马车,拿刀鞘打了打几个因为高度紧张而肌肉僵硬,定在那里的土团。
“一回生二回熟,头一次都紧张,习惯了就好。”
“那么绵软的骑弓,如何比得上步弓?放心,他们使出吃奶的劲,也射不到咱们,只能被咱们射。”
“马儿其实非常聪明。看见车障会停步,看见长矛会躲,任你骑士如何驱使,也不肯前进一步。咱们车阵在这里,契丹人除非下马,不然过不来。”
西方邺的大嗓门响彻整个车阵,极大缓解了土团们焦虑、紧张的情绪。
战阵之时,像他这种勇武之人的鼓励非常关键,有大哥带,你能超水平发挥,没大哥带,十成本事用不出三成,差别是巨大的。
耶律全忠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步弓。
他看得很清楚,方才有一骑被他射落马下。
我射的应该是奚人,不是契丹人。耶律全忠仰头望天,无语凝噎。
第04章 己之不可胜
阿保机从头到尾目睹了整场战斗。
不,其实还称不上战斗。只是一次试探性冲锋罢了,付出了六七十骑的代价。
敌人反应迅速,环车为阵,步弓攒射之下,根本无法靠近。
骑弓的威力,与步弓压根就不在一个层面。
“大汗,要不下马攻一攻?”耶律欲稳看着后头已经下马的渤海、奚人步卒,提议道。
“那就攻一攻。”阿保机点了点头。
欲稳大步离去。
“欲稳!”阿保机喊了一声。
欲稳回头看向他。
“浅尝辄止。”阿保机说道:“不要硬来。如果夏人并不慌乱,就算了。”
“好!”欲稳提了提铁骨朵,点兵去了。
阿保机随手折下一根柳枝,依然站在山坡上,默默注视着。
他并不抱太大希望。
方才第一波冲锋,敌人非但没崩溃逃跑,反而环车结阵,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深入敌后抄截粮道,最理想的情况就是遇到完全不堪战的敌兵。一哄而散,毫无斗志,舒舒服服让你取得补给。
但如果情况反过来,那就十分危险了。他听闻前唐太宗李世民抄截刘黑闼粮道时,被人包围,差点身陨,这是遇到护卫军粮的硬茬了。
眼前的这些人是硬茬吗?或许不是,但也绝对不是乌合之众。
山坡下杀声四起,夏人躲在车阵后,步弓齐射,前冲的契丹兵装备很差,只能靠密集的大盾来阻挡箭矢。
但夏人有勇者登上车厢,居高临下施射,浑然不顾自己也成了契丹兵的靶子。
更有那弓手远远抛射,对付无甲的步兵杀伤力不小,很是烦人。
阿保机皱眉看着。
双方的近战很快开始,一方拼了命往车上攻,一方居高临下,长枪攒刺,刀劈斧砍。
一个又一个人惨叫倒下。
一个又一个人奋勇前冲。
他看得出来,夏人并不精锐,甚至可以说战斗力一般。但问题是,契丹步兵也很一般,一时半会还真啃不下他们。
第一波攻势溃下来了,丢下了百余具尸体。
“不要打了。”阿保机阻止了正欲组织第二波攻势的耶律欲稳。
耶律欲稳心有不甘,道:“大汗,其实可以打下来的。”
“要死多少人?”阿保机问道。
耶律欲稳欲言又止。
“至少两千人。”阿保机说道:“值得吗?”
耶律欲稳叹了一口气。
“我以前怎么教你打仗的?”阿保机自顾自说道:“围捕野兽之时,一定要待其精疲力竭。化用为兵法,便是利用咱们马多的优势,数百里奔袭,虚虚实实,出其不意,又有诱敌深入,聚而歼之。此处敌军整备严谨,有拼死之心,不打。若有敌援军仓促而至,行军队列不整,可打。什么可以打,什么不可以打,你得弄清楚。走吧,派一部分人盯着,吓唬吓唬这帮人,别让他们好受。咱们放牧马匹,养精蓄锐,静待时机。”
“好!”耶律欲稳没有二话,立刻下令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