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很多藩镇开始设“黄头军”。剑南西川节度使崔潜甚至专门派人到陈许招募兵士,建立“西川黄头军”。这支部队甚至一直存在到了黄巢之乱,由李鋋带着加入凤翔行营,与巢军厮杀。
又,杨行密“以李福为左右黄头都尉,兵锐甚。”
“黄头”,几乎成了大唐精锐部队的一种图腾了。
李克用同样仰慕“黄头”之名,令李嗣源组建“万胜黄头军”,前往北平府,讨伐阿保机——邵树德切香肠之计得逞。
不过,好像又没完全得逞。李克用没让他们出井陉,而是直接走蔚州,体现了他小小的倔强。
“你们这是要率军东奔,降夏?”李存勖惊闻之后,问道。
“没降,但胜似降。”李从珂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李存勖无语。他都想拿出二胡,拉上一段曲子了。
“恭喜二位将军了。”见气氛有些沉闷,裴冠笑了笑,上前行礼道。
虽然不太想搭话,李从珂还是问道:“喜从何来?”
“将军现居何职?”裴冠问道。
“万胜黄头军军使。”李从珂一听,立刻挺起了胸膛。
以二十一岁之龄,独掌上万兵马,从古至今都是少数,这一点确实值得骄傲。虽说有些人私底下酸,说他亲妈魏氏手段高超,服侍李嗣源比较到位,才让他得了此职。但李从珂对此很是不屑,有本事当面说?比划两下?
“不知将军可遥领州郡之位?”裴冠继续问道。
李从珂噎住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裴冠笑了笑,道:“好教将军知晓,滑州刺史李嗣恩,年俸40缗,另有公厨结余、当州利钱、手力课钱百余缗。”
“耀州刺史李存孝,年入近千,又是平卢军大将,年俸200缗,军赏、公库花红无算,还有金乡县公的两千户食封,这个就不好算了,反正远超刺史、大将的收入。”
“营州州军指挥使李嗣本……”
“鄜州刺史安金全……”
“原州刺史安福迁……”
“濮州刺史李嗣弼……”
裴冠一口气说了好多人,都是河东降人。一桩桩收入摆出来,顿时把李从珂、李从璋、李存勖三人都干沉默了。
当武夫为了什么?最高追求是传诸子孙的富贵。
在一个军政集团里边,节度使想着把家业传下去,比如成德王氏就做得比较好,五代人了,让人羡慕。但做不长的更多。
将门世家,当然也想在这个集团里捞取好处,但这需要竞争,不一定族中每代都有人才。稍不留,就没落下去了。藩镇割据,时不时有战争的情况下,尸位素餐之辈真的很难长久留在台上,不行就是不行,赶紧下来给人腾位置。
真正旱涝保收的其实是下级军官和大头兵。他们亲党胶固,互相联姻,募兵也只能从他们的子弟中募。实在这一代没男丁的,也会推荐姻亲家族的人上去,互相照拂。
但他们毕竟是底层,上了阵伤亡不小,也很难说有多自在。
作为一个藩镇来说,衙将一级往上,固然有富贵,但未必能一直传下去。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内部竞争十分激烈。
李从珂连个刺史都没混到,有屁的富贵。他十分明白裴冠所说的收入并不是全部,都做到刺史了,光靠那点俸禄?你逗我?唐人并不讳言商事,世家大族都频频写商事诗,以至于涉商事一直是唐诗的一个重要流派。
夏朝与唐朝其实差不多。
刺史都不需要贪,有太多合法手段捞钱了,做买卖就是一条路子。
如果手下没人才也不要紧。就像李存孝,常年在外征战,耀州刺史也就是挂名,至今没有商贾与他合作,他也不在乎。随便收点州中大小官员的孝敬,吃那两千户食邑不香吗?
只要夏朝不亡,他就能一直吃下去。即便下一代减封了,也还有00户,多生点孩子,好好培养,上战场建立了功勋,食邑就又加上去了。
河东一府七州之地,打到现在,财穷力竭,真谈不上什么过人的富贵了。
如果不好意思背叛晋王,投靠仇敌也就算了。但——夏王他不是仇人,他是亲人啊!
李从珂、李从璋一齐看向李存勖。
李存勖莫名其妙,都看我干啥?
裴冠捋了捋胡须,恰当好处地说道:“陛下有言,李亚子可尚蓝田公主。蓝田公主食封两千户,年方十八,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生母嵬才氏,在河套之地一呼百应,牛羊成群。洛阳、长安两京又有宅邸,哎呀,朝中不知道多少勋贵子弟扼腕长叹,以为错失良机。”
李从珂、李从璋齐齐叹了口气。
李存勖有些无奈,也有些恼意,道:“关我何事!”
“李驸马这就说笑了。”裴冠道:“本朝公主不似前唐那般。圣人管得很紧,皇后也是严加管教,保管个个孝顺父母、持家有方、恪守妇道。驸马尚蓝田公主之后,圣人或还会赐下诸般财物,保管富贵已极。”
李从珂、李从璋二人更羡慕了,眼睛都要喷火。
“二位将军无需艳羡。”裴冠哈哈一笑,又道:“圣人宽厚仁德,只要立下功勋,断不吝封爵之赏。”
二人面色稍霁,旋又问道:“何时伐契丹?”
“这个我倒不好妄言了。”裴冠皱眉苦思,道:“不过届时三军齐发,十数万众,人人争先,个个奋勇,功劳也不一定好捞,当我没说吧。”
这话一出,李从璋没说什么,李从珂却道:“还请裴少卿多多美言,万胜黄头军愿为先锋。”
“好你个贼子!”李存勖怒目而视,斥责道。
李从珂有些羞愧,退后几步,讷讷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