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乂抬头看向南边,蜿蜒的驿道之上,车辆、行人一眼望不到头。『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山间小路之上,还有牧人牵着马儿,挎刀持弓,快速北上。
他们的目的地与李思乂一样:长夏宫——行宫虽然还没影,但地名却已经有了。
“我们也吃饭。”李思乂不再想烦心事,曲膝盘腿坐在草丛里,大口嚼起了干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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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最后一天,李思乂带着车队抵达了长夏宫。
行宫建设工地上热火朝天,上万人挥汗如雨,开山取石、伐木制材,忙得不亦乐乎。
远处的旷野之中,已经有人赶着牛羊在放牧。
年轻的小伙子骑上骏马,手握挽弓,目光炯炯地盯着远方,警戒之意十足。
山后啊,在幽州和契丹之间反复易手,如今迎来了新的主人,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长夏宫东南方驰来了数百骑。
看他们胯下高大的战马,以及手中精良的武器,李思乂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是大夏王师,或许便是定难军了。
春暖花开,牧草滋长,草原又成了骑兵的用武之地。大夏王师来此牧马,一不留就会与东面的奚人、契丹人爆发冲突。最后会怎么收场,没人知道。
“可千万别打起来啊。”李思乂登上一处山坡,手搭凉棚,凝视远方。
好一片水草丰美之地啊!
有平坦如茵的草原,有幽深浓密的森林,还有山间凉爽的气候,圣人将行宫选在此处,也是煞费苦心。
圣人爱打猎,听闻待行宫落成之后,要亲自来此狩猎。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这几乎必然意味着大夏王师要与契丹人大打出手,至少要将契丹和奚人的牧地向东、向北推出去数百里,一路赶到辽泽深处。
感叹完之后,李思乂又下了山,正儿八经巡视起了建设工地。
他的部落人数不少,如今已经过来了起码一半人,超过两万之众。
这部分人也参与了建设,不过都是些辅助的活计。真正的重体力活,还是由俘虏来干,他们的人数一直在增加,至今已有三万。李思乂部,其实有监工的义务。
考虑到他的部落与苦力们之间本就相识,因此这段时间被骂惨了。
而被骂得多了,很多监工的勇士也急了,下手就没个轻重。这时间一长,部落的名声更坏,简直臭不可闻。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李思乂轻叹一声,色间满是惆怅。
南方又来了大队骑士。
领头一人穿着绿袍官服,双耳之上却坠着硕大的银耳环,一看就是蕃官了。
李思乂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上去。
“谁是长夏宫阙制置使?”绿袍官员还没说话,他身边一名随从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我便是。”李思乂胸膛一挺,说道。
“这位是长夏宫监阿布思万户。”随从一脸桀骜之色,大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准备吃食?”
李思乂的腰下意识弯了下来。
第0章 钝刀子割肉
乾宁三年(9),邵圣亲督大军进剿草原,在黑城子大破回鹘特勤啜罗勿,于诺真水大败阴山鞑靼于越阿布思,战果辉煌。『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俘获的牛羊财货除赏赐下去的外,其余都养在各个牧场,有力支持了关北、河陇甚至关中部分地区的三茬轮作制农业改革。
部落丁口中的精壮被抽出,无论是黑城子西迁的鞑靼“本鞑”,还是阿布思家从西方东迁的白鞑靼,多被编入奴部,有力充实了邵家的小金库。
如今过去了八年时间,这些俘虏基本上都已经被调教得差不多了。
草原传统如此。部落吞并嘛,无上可汗没下令杀光高过车轮的男子就已经很仁慈了,大伙没什么可抱怨的。
你说你是鞑靼人,但你真的确定你祖上不是什么别的部落的?你们现在都是无上可汗的直属奴仆,需要跪在地上磕头,亲吻他的靴子,流着黄金血脉的无上可汗一高兴,便会赐予你们土地,供养家人,甚至跟着他征战,获得更多的财富。
今日跟着阿布思来到长夏宫的,基本都是出身洪源宫、榆林宫、沃阳宫三部的骨干,总共千余人,由万户阿布思统率,来到长夏宫建立奴部,任务还是挺重的。
“不要叫我阿布思,吾名邵知礼。”长夏宫监邵知礼翻身下马后,一脸肃容道。
李思乂一听腰弯得更低了,道:“我这便遣人杀羊,宫监稍待。”
其实,他是修宫阙制置使,邵知礼是宫监,两人间并不存在谁大谁小的问题。但李思乂现在的心气太低,惶惑不安,下意识就把自己摆在了很低的位置上。
另外,他曾经找人打听过圣人有没有收义子,得知至今只有陈州刺史邵伦一人。但得他赐名的人很多,比如武学生邵知贤、邵知学,他们都是前唐流放房州的官员后裔;比如从马直军校邵知言、邵知行、邵知为三人,分别是奚王去诸次子扫剌、仙游宫监拓跋金之孙拓跋狸以及出身沙州索氏的勇士。
这些得赐名姓之辈,旁人甚至都认为他们是圣人义子,只不过没公开收录罢了——其实,李克用义子那么多,但能入宗谱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义子的地位和得圣人赐名的邵知贤等人又有何区别呢?甚至还不如。
李思乂并不想得罪这些姓邵的人,更别说他们都是无上可汗的家奴了,真没必要。
“牧场左近,可有契丹部落?”邵知礼四处望了望,问道。
“去年还有,后来自己吓跑了。”李思乂说道:“阿保机仓皇而退,损失的又何止那么点兵马,这些山后牧场,原本怎么侵占的,现在都一一吐了出来。”
“大汗真乃数百年一遇的雄主。”邵知礼赞道:“草原之上,已无敌手。李克用之辈,早晚束手就擒。”
邵知礼是在诺真水被俘的阴山鞑靼于越阿布思之子,生母是可敦阿史德氏。
阴山鞑靼被人称作“白鞑靼”,以区别于西迁的黄种人三十姓鞑靼。从邵知礼母族的姓氏就能看得出来,其实是突厥贵族,与沙陀三部关系匪浅,不然当初也不会收留李国昌、李克用父子了。
当然,阴山鞑靼本身是一个大杂烩,由从西域东迁的部落,和从东北西迁的部落融合而成,可能还混入了不少回鹘、室韦、吐谷浑、昭武九姓甚至沙陀人,本身十分复杂。阿史德氏在突厥的尊贵地位,那都是老黄历了,要不然你至于混到东迁避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