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下吧。”邵树德吩咐道。
储慎平让人搬来了椅子——嗯,邵圣钦点的升级版椅子,不再是以前的绳床了。
“可知此番召集尔等前来何事?”邵树德问道。
在他面前,足足坐了十余人,除仙游宫的人外,三泉巡检使王合、奚王去诸的亲信也赫然在列,基本上是大夏在燕北草原的全部势力首领了。
“还请大汗明示。”仙游宫监拓跋金说道。
“你们各自部落内,还有多少存粮?”邵树德说道:“马儿有没有掉膘?”
冬春季节,一般是草原部落最难熬的时间段,因为牧草停止生长了。因此,各部一般在秋天就开始准备过冬的干草,宰杀多余的牲畜,为熬过严酷的冬天做准备。
冬天的部落,就像那冻僵了的蛇,是没有丝毫活力的。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在“掉膘”,粮食、草料紧巴巴的,实在没有多少剩余。
“大汗,粮谷早就没了,草料倒是够撑到五月。”拓跋金回道:“马儿有些掉膘,不过遵照大汗之命,仍有千余匹可随时动用。其余战马,养一养也可活蹦乱跳。”
“大汗,我部与仙游宫仿佛。”去诸回道。
“你呢?”邵树德看向王合,问道。
“大汗,我部可随时出动三千骑士、五千匹马。”王合大声回道。
“哦?”邵树德惊讶了,问道:“何故?”
“一直防着契丹贼子呢。”王合笑道。
“嗯,不错。”邵树德说道。
说完,他沉吟了下,似是要宣布什么。
拓跋金、去诸、王合三人屏气凝,静静候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两日后,你们就各回各部。”邵树德说道:“宰杀牲畜,准备肉脯。马儿也赶紧喂喂,别整得瘦骨嶙峋的。过完正月十五——拓跋金,你领五千骑至燕乐故城一带;王合,你领万骑至西密云戍一带;去诸,你带三千骑至广边军一带。”
广边军、西密云戍、燕乐城这些地方,都属于幽州镇的山后地区。他们放弃之后,为契丹所据。但去年一场大战,夏军一路狂追,契丹四处奔逃。夏军撤走后,契丹人也没再回来,几乎成无主之地了。
“限你等十日内抵达,不得有误。”邵树德又强调了一句。
“遵命。”三人什么也不问,立刻应下了。
邵树德很满意。
草原部落,因为松散的关系,头人下令时总有人叽叽歪歪,甚至讨价还价,几乎成为一种习惯了。
只有那种威望非常高的人站出来说话时,才无人敢顶撞。而草原上一旦出现这种人,说明他们已经整合到一定程度了,能够调用的力量非常庞大,往往可以出动数十万骑。
邵树德现在说话,就没人敢叽叽歪歪。阴山、代北、燕北这些部落,要么是被他打服的,要么是他一手栽培的,威望非常之高,没人敢废话。
“放心。朕会遣人转输部分粮草至西密云戍等地,你等遣人接收即可。”邵树德说道:“宰杀的牲畜,损失的马匹,朕也会补给你们。你们只有一个任务,便是堵截可能北逃的部落。”
“遵命。”三人齐声应道。
其实,不是什么艰难的任务。逃窜之中的部落,一般都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乱得可以。而他们又不知道山后有人埋伏,突然袭击之下,崩溃是大概率事件。这个任务,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松。
“好了,让儿郎们都过来吧。”邵树德说道。
三人听后,各自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正在驰猎的勇士纷纷停手,远远下马,一路小跑过来。
“拜见大汗。”数百人满满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邵树德双手虚扶。
千户、头人们用各自胡语吩咐,数百人呼啦啦起身。
邵树德是会几门外语的。党项语堪称精通,吐蕃语会大部分对话,曾经试图学回鹘语,但放弃了,没那么多精力——党项语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而吐蕃语、回鹘语都是有文字的,学起来太麻烦了,也太占用时间。
“一人领两匹绢、一罐茶。”邵树德说道。
“谢大汗。”众人早就知道会有赏赐,此时听闻,依然十分兴奋。
“朕见了你们,也很欣喜。”邵树德笑道:“这里总共——”
“大汗,有四百零三人。”拓跋金低声道。
“嗯,四百零三人,尽数编入宫廷宿卫。”邵树德说道。
头人们又翻译了一遍,人皆大喜,再度拜谢。
宫廷宿卫的来源之一,便是草原奴部。这次把去诸、王合带过来的部分勇士也编了进来,说起来他们也是沾了光了。
前唐之时,宫廷宿卫的组成主要是上番值役的府兵、投降的胡人、外邦质子及学生,其中大部分人都会定期轮换,而不是长期固定值守。
夏朝也是一样。宫廷宿卫就是份工作,干个几年就会调走,换新一批人过来。这样做利弊皆有,但长期看来,利大于弊,至少从北朝以来,效果一直不错,至少比使用固定的人要安全许多。
草原奴部的人当然要轮换。换下来的人,有的可能会进入军队系统,成为禁军和州兵的一员,从此吃上皇粮;有的军官甚至能捞到官做,这就是飞黄腾达了。即便是被打发回部落的人,也能得一笔丰厚的遣散费,也相当不错了。
因此,听到自己能当宫廷宿卫,当然十分兴奋了。
“开过年来——”挥手让勇士们都退下去后,邵树德又看着拓跋金,道:“洪源、榆林、沃阳、仙游四宫征调两万人至幽州,你部也不例外。朕要好好操练一番儿郎们。侍卫亲军,也好久没集结打仗了,不见见血,朕如何能放心。”
“陛下英明。”拓跋金说道。
他知道,操练是一回事,但笼络自家部落的将士,才是无上可汗点兵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