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端来了新煮好的奶茶,邵树德尝了尝,味道不错。
广州刘隐最近遣使入京,进献了很多珍宝贝,蔗糖也不少。邵树德留了一些,剩下的都作为俸禄的一部分,发给五品以上官员了——新朝和前唐一样,实物仍然是俸禄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茶不错,都坐下来吧,都喝点。”邵树德让人搬来一些胡床,吩咐道。
宫官们知道他的脾气,纷纷坐了下来,品尝奶茶。
“只可惜,海甜菜还派不上大用场。”邵树德说道。
当然也不是一点用没有。最近司农寺奏报,他们在关北的盐卤地上种了几年,发现重盐碱地也可种海甜菜。不光如此,许多土层很薄的山地之上,亦可种海甜菜。而在以往,这些地都是直接荒着的,因为根本没法种粮食。
这等于是凭空增加了耕地面积,虽然只能种海甜菜这种产糖量很低的所谓经济作物,但依然令人振奋。而且,这种作物还有改良土壤的作用。在不占用耕地的情况下,哪怕广种薄收,也是一笔额外收入,关北百姓还是很感激邵圣的。
“陛下,阴山蕃部现在也开始种海甜菜了。有了此物,以后造反的人便少了。”卢氏轻声说道。
“那些人种甜菜……”邵树德摇头失笑。
几乎就和回鹘人最开始种粟麦一样,播完种后,人就不见了,该干啥干啥去。等到收获的时候再来,能收多少是多少,一切随缘。
这样一个种法,能收获多少就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不过确实也是一种进步。
下一步要教他们如何榨糖、保存、售卖。经济是社会运行的基础,糖这玩意价值相当不低,如今中原大定,关西更是安定多年,人口呼呼地往上涨,创造的财富也日渐增多,消费能力确实变强了,对糖的需求量也与日俱增。
草原蕃人多了这么一个营生,收入状况会大大改善。能活下去的话,谁吃饱了撑的造反?另外,这似乎也有利于定居,至少可以圈住一部分人定居下来,不再跑来跑去了,这对于控制草原非常重要。
“陛下为了天下百姓,殚精竭虑,又天纵之才,古之未有也。”卢氏佩服地说道。
邵树德心下大爽。
在他这个年纪,大将、宰相们的马屁,固然能让他心情愉悦,但效果其实很有限。可女人们发自内心的崇拜,效果就好多了,常常龙颜大悦,这狗皇帝果然是有昏君潜质的。
他招了招手,待卢氏过来后,低声说了几句。
卢氏的脸一下子红了。
邵树德哈哈大笑。今晚他宿于东都苑龙鳞宫,一众宫官在凝碧池畔等着,趴在栏杆上排成一排。月华之下,掀开长裙,就可以尽情欣赏、把玩白花花的青春翘臀,想玩哪个玩哪个,想玩几个玩几个,真是人生极乐。
“官家。”王阐在外等了许久,见这边说话告一段落,便走了过来,禀报道:“钱传瓘已至宫外。”
“让他过来吧。”邵树德吩咐道。
众宫官纷纷起身,侍立一旁。
“遵旨。”王阐回道:“镇州幕府判官周式、定州后院中军指挥使王处直、江陵幕府节度掌书记姚洎,亦已至凝碧池。”
“让他们等着。”邵树德说道:“安排到不同的院落,一会依次觐见。”
“遵旨。”王阐慢慢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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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陛下。”不一会儿,杭州幕府屯田巡官、国子监生员钱传瓘来到了龙鳞宫,拜道。
“起来吧。”邵树德挥了挥手,问道:“在国子监学的什么?”
“臣学的是农学。”钱传瓘回道。
“很不错。”邵树德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问道:“感觉如何?”
“农学可以济世。”钱传瓘说道:“陛下开设农学,泽被天下,古之圣君亦不及也。”
“国子监农学教授的东西,朕也略知一二。”邵树德说道:“局限性还是很大的,多为育种、旱作农业。江南多水田,钱卿若有心,可修书一封至杭州,多多招募精于此道之辈,送来洛阳。”
“臣遵旨。”钱传瓘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父亲的态度很明确,依附中原朝廷,对抗淮南杨行密和福建王审知的侵扰。中原谁当皇帝不要紧,贴上去就是了。只要杭州的基业还在,中原天子就得施行怀柔之策。
邵树德开国称制,已经进入第二年,势力日渐稳固,父亲非常果断,不但奉上大批珍异宝,在其他方面也非常配合。
指定两浙商徒到海、密二州贸易,立刻就去了。
洛阳让选派工匠、女伎入宫值役,立刻就派了。
天子需要造船,幕府立刻征发百姓,至山林间寻找参天巨木,砍伐加工完毕后,制作龙骨,送往海州。甚至于,今年开始一口气造了八艘船,打算东南风起之时,便驶往海州,献给朝廷。
这般恭顺的态度,在藩镇节度使中应该是非常少见的,中原朝廷一般都会比较满意。
“听闻余杭郡王不用建极年号,自行改元天宝,今岁为天宝元年。幕府僚属面见余杭郡王之时,皆自称‘臣’,可有此事?”邵树德脸上笑容一收,突然问道。
“陛下,此事……”钱传瓘想否认,但又有些害怕。
若一般昏君,糊弄过去也不是事。但眼前这位,可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杀胚武夫,万万糊弄不得。钱传瓘心中也有些害怕,因此僵在了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同时心中暗骂,因为已经遵奉大夏为正朔,杭州上下对建元天宝之事多有讳言,圣人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你写封家书回去吧,朕也不想派天使过去了,免得难看。”邵树德说道:“着钱镠自去尊号,使用建极年号,一应逾制服饰、器具,尽皆销毁。”
“臣遵旨。”钱传瓘暗暗舒了一口气。
还好,圣人看起来有些生气,都直呼父亲名讳了,但没有雷霆大怒,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上月有家书至洛阳,父亲犹豫要不要送一笔钱帛至洛阳,如今看来,这笔钱省不了,不但要送,还要多送——原本准备的二十万缗钱、三十万匹绢怕是拿不出手了,得加钱。
“还有一事。”邵树德揭过方才那事不谈,又道:“苏州杨师厚,余杭郡王大可接纳,不要怕。行密若举兵而来,朕亦会遣兵相助。”
“陛下可是欲攻淮南?”钱传瓘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