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夺其家财,遍赏诸军,以复军心士气。”司空颋咬牙说了出来。
罗绍威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震了一下。
“不可!”杨利瞪了一眼司空颋,斥道:“司空司马何其短视!史仁遇手握数千兵马,坚守馆陶,并未降敌,汝欲逼反史将军耶?”
司空颋争辩道:“史仁遇帐下兵马不下万五千众,粮草充足。前次救不了贝州便已是大罪,处罚不得耶?”
“去岁诸军皆败,史将军算是打得不错的了。虽未能解围贝州,然亦未大败失地。”杨利说道。
“此番大丧师徒,又如何?”司空颋追问道:“有罪不罚,这还打什么仗?”
杨利不与他多话,朝罗绍威说道:“大帅,这会正是精诚团结的时候,万勿做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否则,悔之晚矣。”
罗绍威频频点头,似乎赞同他的看法。
司空颋见状,知道不能太过火,顿时也不说话了。
“走吧,去都虞候司。事已至此,须得群策群力。”罗绍威长叹一声。
通往都虞候司的路上到处是武夫。
有人看到罗绍威,便啐了一口。任何软弱、无能之辈,都会让人瞧不起,尤其是河北这鬼地方。
罗绍威继位以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事,让人大失所望,虽然未必全是他的责任。
有人定定地看着,色间似乎有些茫然。很显然,打了这么久的仗,他们明白仅仅靠魏博一镇之力,可能难以回天了。
当年与朝廷相抗,好歹也是瞅准诸道兵马之间的积怨,以及对兔死狗烹的恐惧,借力打力。如今夏贼上下一体,领兵大将也不是藩镇节度使,竟然没有下嘴的地方,让人很是惆怅。
有人懒得管罗绍威,自顾自抱着刀枪晒太阳。投降非我愿,打又打不过,也就得过且过,寄希望于万一了——兴许晋兵、赵兵就杀过来解围了呢?
罗绍威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渐渐有了数。
经历此番大败,魏博武夫的态度似乎分化了啊,没之前那么强硬了。
这个时候,他又有些后悔了。
临清、莘县两大集团,足足两万人马,覆灭得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是不是做得有些欠妥?
司空颋也将罗绍威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个主公,胆小又冲动,心志还不坚,变来变去没个定性。这般心志,你玩不起魏博这盘棋啊!
早早解脱,本是正理,可别再左右摇摆了。
不过他也不担心。一会到了都虞候司,他就又会清醒过来了。
※※※※※※
都虞候司内气氛沉默。
诸军收缩退却,程公佐、梁怀瑾、尹行方、王元武、陈元瑜等将都在城内。
方才吵嚷一通,没吵出个名堂,此时便闭嘴不言了。
衙兵们布满院落,交头接耳,不知道在串联些什么。
“我说,诸州失陷,魏城被围,在过去百五十年里,也不是没有过。”突然之间,有衙兵说道:“河东、成德、易定、沧景联兵二十余万,事尚有可为之处,都垂头丧气作甚?”
“别讲了,别讲了。”有人嫌他烦,怒道:“若统兵的都是无能之辈,如何打赢?”
“说不定有军将心中怨恨,故意驱使咱们送死呢。”有人阴恻恻地说道:“不然打了这么多仗,才有几场微不足道的小胜,说不过去的。”
“李克用、王镕到底在做什么?”有人忍不住说道:“去岁从冀州南下,好不容易拿下几座城池,结果又被夏人推回去。”
“赵人擅守城,不擅野战,就那点本事,其实尽力了,怨不得他们。”有人叹道。
“罗帅来了,都静静。”门外有人传话道。
众人听了,也不整队,齐刷刷地看向大门处。
讲究点的,还站起身,略表敬意。
心里不爽的,稳稳地坐在那里,动都不动。
罗绍威匆匆步入都虞候司,见衙兵或站或立,没有过来迎接,也不敢表露出怒容。
“大帅。”对罗绍威最客气的,反倒是身份地位较高的军将,王元武等人出了中堂,纷纷过来拜见。
罗绍威叹了口气,道:“进去说。”
“就在这说!”有衙兵拿刀划了划柱子,大声道。
得,路上刚升起的一点后悔之意顿时消散于无形,罗绍威心中恼火,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也好。”
“诸位,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罗绍威说道:“莘县、临清两场大败,损失惨重。而今城内兵不过万余,夏贼十万众却步步逼近,该怎么个打法,我想听听诸位意见。”
“收缩吧。”王元武叹了口气,道:“把能撤的兵都撤回来,死守待援。”
“城中人不少,不如征兵吧?”尹行方建议道。
衙兵家人都在城中,熟习武艺的并不少,拉丁入伍的话,守城还是胜任的。
“征兵可是要钱的,哪来的钱?”陈元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