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附近立起了一个营栅,乡勇们四处忙活着,将从项城县收集来的物资装运上船。『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很明显,他们并不打算在这个地方久留。
项城令还是比较配合的,征集粮草、征集民间马骡甚至是钱帛,都提供了很大的方便。遭殃的主要是县城,来自颍州的乡勇回不了家,一个个怨气十足,进城征集物资时下手贼狠,大肆劫掠坊市,为此遭到了商行护卫的反击,损失了十余人。
一堆烂事!
午后,吃过项城县提供的一顿劳军大餐后,大军继续北上,前往陈州。
一路上所有人都心事重重。
军士们觉得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话。曾经不断袭扰他们的夏贼飞龙军已经消失不见,完全不知道去了哪里。
派出去的斥候时不时有人回不来。他们可都是有本领的勇士,精于躲藏、观测、袭杀等各种技能,即便野外有大量夏军游骑,也不一定能逮住他们,毕竟可躲藏的地方太多了。
但每天都有斥候消失,这说明什么?说明野外的夏军游骑已经多到了一定程度,以至于斥候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发现,进而招致围杀。
战场越沉默,越让人心中发毛。
将领们比军士多知道一些东西。
他们看得出来,从颍州北上那一刻起,这支庞大的军队就被人盯上了。贼人不敢靠近,但一定在附近游弋着,想尽一切办法袭杀他们的斥候、信使,断绝他们的对外联络,让他们变成聋子、瞎子。
或许,前面就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他们,这是很多人隐隐约约的想法。
新任破夏军使王彦章昨日捕获了一名夏军游骑,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邵树德已经率万余骑自汴州南下,目标不明。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被报了上去,同时在中高级将领中不胫而走。大部分人认为,夏贼的目标是王敬荛的夹马军,少部分认为可能颍东大营有变,庞师古大军正在撤退,而夏贼埋伏在他们撤退的路上。
骑兵力量被成建制歼灭在了郑州,如今看来是一个难以弥补的巨大损失。
德胜、亲骑、捉生三军,满编可是五千骑兵,就这样没了。而要消灭他们这么多人,除了数量是他们几倍的精锐骑兵外,还需要一些计谋,比如让他们自己陷入混乱,来不及调整阵型,然后被一冲而垮。
张存敬此人,当真死有余辜。
总之,形势不是很乐观,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雾蒙蒙的,看不清全貌。
朱全忠、敬翔、李振、氏叔琮、朱友裕、李思安等高层并辔走在一起,眉头紧锁,沉思不已。
“大王,感化军节度使张廷范上表,自上月起便在徐、宿募兵,新建威、严威二军,目前已募得九个都,一都千人,计九千人。假以时日,多历磨炼,亦可成为能战之军。”李振觉得应该挑一些好消息来说,于是讲了徐州募新兵的事情。
朱全忠微微点了点头。
“大王,某听闻曹州朱都头,亦在滑、曹、单三州募兵,新置捧日、捧圣两军,二十个指挥,共两万人。或也能成为强兵,痛击邵贼。”蒋玄晖也凑趣道。
朱全忠的脸色落了下来。
张廷范不是武人,他建新军,依靠的是留守徐州的那些退下来的宣武老卒、老军官训练,朱全忠也不认为他能掀起什么大浪,这并不是坏事,他默许了。『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朱珍建捧日、捧圣两军也是上个月的事情,但却让朱全忠格外警惕。但没办法,仗打成这样,即便没野心的人也变得有野心了。朱珍本来就善于练兵、治军,早年的宣武军能焕发出那么强大的战斗力,收编的蔡贼能那么快就消化掉,朱珍功不可没。而今他建新军,朱全忠很不放心。
蒋玄晖这凑趣的话,老实说很蠢,很没水平。
“大王,新军暂时派不上用场,而今该考虑的是庞都头那边的事情。”敬翔及时转移了话题,道:“是走是留,该拿个主意了。”
老实说,敬翔最近有些灰头土脸。之前他曾建议庞师古部继续守,如今看来,夏贼率军南下,目标很可能就是庞师古。夹马军王敬荛部,如今也没有消息,生死不知。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让人难以抉择。
消息不通,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今最好派出精干勇武之辈,穿越夏人的封锁,与庞师古、汴州、朱珍取得联系,哪怕只有一封信,也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他把目光转向了踏白都指挥使刘嗣彬,又看了看王彦章,这等任务或许只有他们能完成了。
“庞师古部不能丢!”朱全忠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道:“先到陈州再说。”
“遵命。”众人纷纷应道。
氏叔琮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梁王不放他走,担心飞胜、雄威二军一去不复返,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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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四年四月二十六日,晴。
阳翟县东南,一场攻防战正进入到尾声。
赵縠(hu)也上阵厮杀了一下,带着数百亲兵,拼了老命才将夏军凶猛的攻势挫败。
回头一看身后的亲兵,已经少了七八十人,顿时长叹一声。
都是赵氏死忠,武艺精湛,结果白白耗费在这么个地方,值吗?
“二郎,贼人冲得太猛了,打仗不要命,有点当年忠武军老人的架势了。”亲将搀扶着手臂负伤的赵縠,抱怨道:“也不知道夹马军、匡卫军怎么守的。”
“贼将叫卢怀忠,所领之武威军乃夏贼劲旅。夹马军、匡卫军也打得很辛苦,确实不好对付。”赵縠让亲将扶他到帐中坐下,道:“我记得夏贼在这边还出现过别的军号?”
“是。拷讯过几个俘虏,有从登封开来的顺义军。此军有七千众,去岁上半年被打残了,一直在后方整补,后来调到登封,防备郑州方向偷袭,兼押运粮草。曾经替换过一次武威军,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亲将说道。
“不好!顺义军多半不会来了。从登封向东,走山道轻兵疾进,可至密县。过密县后,虽然仍然山水阻隔,但路却好走多了。那条路我走过,可直趋郑州。”赵縠大叫一声,惊道:“葛从周一败,夏贼骑军进薄汴州,可见这一路完全空了。”
“二郎,这是好事啊!”亲将笑嘻嘻地说道:“卢怀忠屯兵阳翟,已经打得咱们这么辛苦了,若顺义军再行轮换,生力军扑来,咱们要死多少人?忠武军,已经不是当年了。”
赵縠一时没反应过来,听亲将这么一说,苦笑连连。
忠武军,一直是各方眼里的香饽饽。平叛要用忠武军,讨黄巢要用忠武军,打秦宗权也要用忠武军。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不!朱全忠还三番五次要求许州拣选衙军精锐送至汴州。再强的藩镇,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如今的忠武军,确实没以前能打了,急需休养生息,让乡间的后生辈成长起来,才有可能重现往日辉煌。
“二郎,这仗再打下去也没意思了。”亲将也是赵氏远支,此刻用蛊惑的语气说道:“不如倒戈一击,配合夏人干掉庞师古,如此我等还能继续快活下去。”
赵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几乎以为他知道了什么。仔细观察了一番,见亲将色坦然,这才明白他多半是他自己的想法,并非与夏人有勾连。
“梁王引大军北上,算算时日,如果路上没出岔子,这会多半已到陈州了。”赵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