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姝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转眼,她和思不归分开已经快要两个月了。
思念没有一日不在心中发酵,在深夜折磨得沈静姝满心焦灼。
但焦灼,又不仅是想念那个人。
聪明如沈静姝,短短几日,便已从云六娘告诉她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小部分魏王的谋逆诡计。
虽然大部分基于她的猜测,但是沈静姝总有一种直觉,自己是对的。
安氏因丈夫着人送来的信物而推断他可能遭到了绑架,携带财物前往幽州“赎人”,但最终自己也杳无音信。
如果没有她的估计没有错,安氏不是失踪,而是遭了囚禁,所谓的赎金,应该全部落入逆贼之手。
反叛要招兵买马,沈静姝又想起那些失踪人口的卷宗。
数十起失踪卷宗,几乎有小小的一摞。
失踪地不太集中,数量也不多,许是因此未受朝廷重视。
谋逆乃是大罪,又涉及到亲王,没有确凿的证据,沈静姝不可能与别人随便说起。
本以为父亲会有些不一样的,可没想,竟是那般回避的态度。
沈静姝深深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父亲让她觉得捉摸不透。
其实印象里的沈均,永远是处变不惊,甚至有那么一点犹如佞臣的狡猾。
从前,她还年幼时,一家人在长安居住,母亲谢蓉出身世族,知书达理,而沈均又在殿前侍笔,仕途得意。
可谓是和和美美,但自从母亲谢蓉去世,她父亲感觉就像忽然之间老了许多。
那种不可捉摸的狡猾之气,也似乎更重了。
思绪纷杂,沈静姝回忆着她所记得的事情,睁着眼睛一直到了天亮。
起身略做整理,沈静姝用过早膳,想去向父亲辞行。
可还未到父亲暂住的房门前,便碰见管事的家仆,告诉她:“娘子,郎主已经和二郎出去办事了,不在房中。”
沈静姝略感吃惊,“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办何事?”
家仆摇了摇头,“郎主同二郎走得急,不到寅时三刻便离开了,没有交代。”
竟如此早么?沈静姝转头看了看天,眉头微微皱起。
现在也不过刚刚拂晓,父亲和弟弟究竟去做什么了?
然而当下多思无益,沈静姝回房收拾妥当了,便唤上柳七一道准备上路。
可驿馆的小仆突然跑来告诉沈静姝,没有多余的驴子了。
柳七脾气登时就上来了,杏眼一瞪,粗声喝骂道:“昨日才交代娘子要早行,尔竟都作是我胡言乱语么?”
小仆连连道歉,沈静姝看他都要哭了,便劝了劝柳七,然后让小仆赶紧去集市瞧瞧,可有牲畜可用。
柳七怕小仆油滑磨蹭,便提出跟他一道去。
沈静姝答应,给了银钱便回房等他们。
这一等便是两柱香。
柳七仍然未回,沈静姝昨夜又几乎未眠,此时倦意上涌,不知为何有些头晕。
实在撑不住,沈静姝和衣倒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竟已是午时。
柳七似乎还没回来,沈静姝揉揉尚且闷沉的头,就着房里的清水净了净面,推门出去。
屋外正午阳烈,晃得沈静姝睁不开眼。
可等她终于勉强视物,才惊觉那反光的竟是蹭亮的甲胄!
驿馆寂静无声,一面黑旗迎风招展,上头龙飞凤舞,写得乃是一个硕大的“魏”字。
魏王!
“咚!”
沉重的跺地声起,一个身着重甲的高大男子,跨步走到了沈静姝面前。
寒光铁甲的肃冷之气扑面而来,隐隐夹带着一股未散的血腥。
杀气腾腾。
下巴突然被钳住,粗大的指节长着厚厚的茧,咯得沈静姝生疼。
鼻端闻见的血腥气似乎更浓了。
逆着光,魏王的整张脸仿佛隐在阳光滋生的黑暗里,危险而狰狞。
只有沙哑的声音灌进耳膜:“沈才女,久仰大名。”
(总是被抓来抓去的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