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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结义兄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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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寻访依旧没有头绪,回程中穿入一条小巷,忽然听到一阵叱骂哭泣声。

哭声从旁边一个院子里传来,墙只半人高,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院子里一个男人正用藤条劈头盖脸地抽打一个妇人,叶小天定睛一看,这两个人他都认得:正铁青着脸色奋力抽打女人的是县学生员徐伯夷,那被打的女子就是他的娘子桃四娘。

旁边一个七旬老者,望着那院内情形微微摇头。叶小天心中一动,便走过去,拱手道:“老丈请了,不知这户人家发生了什么事,那丈夫为何如此殴打妻子?”

老者拱手还了一礼:“这位大官人,老朽也不明白这徐秀才中了什么邪,他那娘子是极贤惠的一个人,四里八乡无不称道。自打他们一家搬来此处,每日里只见他那娘子里外忙碌,挣钱养家,自己粗茶淡饭,好衣好食地供着丈夫,只为让他安心读书。初时这两夫妻倒还和睦,谁知道近来这徐秀才突然性情大变,每日动辄寻衅滋事,打骂娘子。”

老者叹了口气:“听说,是因为这徐秀才突然要休妻,却不知什么缘故。奈何他那娘子端庄贤淑,并无什么过错,想要休妻除非他娘子同意,两人和离才成,所以徐秀才时时刁难。”

叶小天心中顿时雪亮,这不过就是一出嫌贫爱富的老把戏罢了。可夫妻之间的事,外人又不便置喙,哪怕他是官身也是一样。

叶小天正有点堵心,李云聪阴阳怪气地道:“大人,大家都忙了一天,该回去歇息啦。这种家务事咱们可管不了,也不该管。您就是想怜香惜玉,也得分个地方啊……”

叶小天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火,腾地一下就燃上了心头。他慢慢扭过头看着李云聪,脸色渐渐开始发黑,一字一顿地道:“你他么的不说话会死,是不是?”

李云聪大怒,这个西贝货,还真当自己是官了,居然敢骂我这个正牌胥吏。

李云聪含怒抬头,一对上叶小天的眼儿,心中便是一寒,他还从未见过叶小天发火,更没见他有过这样狠厉甚至有些狰狞的眼。

李云聪不觉有些胆怯,嗫嚅着刚想说点什么,叶小天已经一探手,“蓬”地一下抓住了他的发髻,把他的脑袋往跟前一扯,右手抡圆了正正反反便是一阵大耳光:“你他么有本事不让老子当这个官儿啊!你去啊!你没那个本事就乖乖听话,在老子面前你就乖乖扮三孙子。怎么,你想打我?来啊,来啊,老子借你一颗老虎胆!”

李云聪嘴角淌血,怨毒地瞪着叶小天,他是真想扑上去狠狠揍叶小天一顿。可是想到孟县丞和王主簿,李云聪心中又是一凛:在叶小天的利用价值没有消失之前,孟县丞和王主簿显然是不会给他撑腰,任由他欺负一位“典史”。

“哼!任你得意一时,不过是个待死之徒罢了。到时候,老子亲手结果了你!”李云聪恶狠狠地想着,擦擦嘴角的血,愤然拂袖而去。

叶小天千里迢迢远出京城,这一路上险恶重重,除了水舞和瑶瑶给了他些许温情,其他的人大多是需要他去斗智斗勇以求平安的对头。纵然他天性乐观,心里也难免积压种种焦虚和担忧。而他耗尽心力、下了极大的水磨工夫对待的水舞姑娘,却始终不肯对他交出真心,让他忧愤抓狂,却无计可施。

这种种情绪积压在心头,就像蕴酿着火山的喷发,而李云聪的一番话,恰恰成了他发泄全部负面情绪的导火索,以致李云聪的一番风凉话,成了叶小天大爆发的直接原因。

叶小天呸了一口:“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个刚刚提拔为吏典的混蛋,居然耀武扬威不知轻重,我不揍他揍谁!”

叶小天一路愤愤然,倒像他吃了多大亏似的。一门心思要给叶小天当妹夫的苏循天自然一路巴结解劝,一行人就这么回了县衙。

叶小天一进二堂,就见花知县、孟县丞、王主簿,乃至县学的顾教谕都坐在那里。

顾教谕唉声叹气,花知县一脸木然,孟县丞眉头紧锁,王主簿还好些,看着叶小天一脸厌憎。

叶小天一瞧这情形,就知道是为了三日之后黄大仙岭上的那场大决斗。

王主簿笑眯眯地对叶小天道:“艾典史,县学的学生们闹事,你出面制止是应该的,可是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三日后的决斗也与你有着莫大干系。你负责本县治安,难道能坐视他们双方真的大打出手?他们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这件事谁也吃罪不起啊。”

叶小天咳嗽一声,道:“这件事,还是各位大人出面调解才合适吧。下官……其实是个什么官,你们几位也清楚,我只是负责配合官府引出刺杀朝廷命官的凶手,不是么?”

孟县丞沉声道:“你不要推卸责任。你现在就是典史,要想取信于人,你就得把自己当成真典史。这件事你不出头,瞎子都看出有问题了。”

叶小天这才知道自己想简单了,他有些挠头地想了想,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呢?”

孟县丞道:“顾教谕那里自然是全力调解,如果他们还是一意孤行,到时候只好靠你去制止他们了。”

叶小天叫道:“靠我?大人,你应该知道我手下那些捕快都是什么货色。”

王主簿想了想,说道:“实在不行的话,不如从罗巡检那儿抽调些人马,如何?”

孟县丞想了想,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如此,还请县尊大人下一道令谕。不过,巡检司隶属兵部,有一定的自主之权。而且这件事让巡检司出头,理由也有些牵强,他若拒绝我们也没办法。艾典史,你取了县尊大人的令谕之后,再亲自跟罗巡检好好谈一谈。”

叶小天无奈,只好应道:“好吧,下官尽力而为。”

泥菩萨县令花晴风这时才算有了用场,他当场写好一道调兵令谕,加盖了县令的大印递给叶小天。

天下任何一处县衙都有一定数量的公舍,供县里有一定品级的人员居住。孟县丞有自己的宅子,不愿住公舍,他的公舍就给叶小天住了。

此时天色已晚,叶小天回到住处,烧了些水沐浴。躺在浴桶里哼着小曲儿擦着皂角时,就听窗外有簌簌雨声。洗完澡换过衣服,推开房门,潮鲜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人志一清。

叶小天见院子里雨水成流,回到房间就将那洗澡水顺势泼进了院子,换了双草鞋,取了把伞,掖起袍袂从角门出去。

行不多远,转过一处假山,就到了水舞和瑶瑶他们的住处。这里已是县衙最深一进的小院落,与知县夫妇所居的院落还有一道高墙相隔,是后宅里下人们的居所。

叶小天自回廊下走去,一眼就看见薛水舞和瑶瑶正在看雨。她们坐在门槛上,水舞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粉腮,一旁粉妆玉琢的瑶瑶也是一模一样的姿势。不同处是大美人儿这般举动透着一种恬静优美,静谧如春湖;而小丫头这般姿态,却叫人从心底里觉得可爱。

叶小天在水舞身边坐下,瑶瑶在他另一旁乖乖坐下,问道:“小天哥哥,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呢?都不见你来看我,瑶瑶都想你了。”

叶小天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笑道:“哥哥也想你呀。不过这两天事情多了一些,没办法天天来看你。”

水舞低声问:“找到离开的办法了么?”

叶小天也压低了声音:“我整天到处跑,固然是差事得应付,也是为了熟悉这葫县的内外路径。再过些日子,等他们放松警惕再说。”

坐在门槛上的三个人挤了些,叶小天能嗅到水舞身上好闻的味道,偶尔挪动一下身子,大腿能碰到她的膝头,风起时她的发丝会撩到他的脸。于是,他的脸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水舞似乎有些不自在。有些事暗地里怎么样都可以,但在外面或者旁边有人,就有点儿不自在。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最容易出现在情事之中。

她不自然地抬起手,轻轻掠了掠鬓边的发丝。叶小天喜欢看她优美的颈项微昂时露出的那截粉嫩细致的肌肤,喜欢看她小衫短袄时胸口贲起的优美的圆弧,纤细的腰肢尤其衬托了那里的伟大,哪怕是隔着一袭浅青色的衣衫,也能联想到那两团圆润饱满是让他何等的销魂。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叶小天甚至能感觉得到她身体散发出的热力,一丝丝地透过那潮湿的空气,传递到自己身上。

薛水舞并非没有丝毫察觉,尽管没有扭头去看,可她甚至能感觉到叶小天仿佛雄狮巡视它的领地时那种占有的独裁与霸道,可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于是,她的心越跳越快,脸蛋儿也越来越红。

爱情,真是一种妙的玩意儿。

县衙后宅里,一幢红色的小楼,窗子用竹杆儿撑着,雨水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卟卟”的响声传进房来,让人意兴萧然。

县太爷花晴风就坐在窗前,听着雨声,一脸落寞。

苏雅穿着一身小衣,侧身坐在榻边,腰肢轻扭,纤细的腰肢便衬出了臀部的浑圆,诱人遐思。她叠好几件衣服,抬头看看枯坐窗边听雨的丈夫,悠悠一声叹息,轻声道:“叫八哥给你做点吃的吧,你中午又没吃东西。”

八哥是花晴风上任时从中原带来的厨子,他吃不惯本地的饭菜,一向只吃八哥做的饮食。

花晴风轻轻摇了摇头,苦涩道:“现在有那个叶小天顶缸,没了去职之危,依然要继续留在这葫县。孟县丞和王主簿这两个坐地户是那么好相与的?走也愁,留也愁,何时是尽头啊……”

早晨,叶小天揣着花知县的令谕去见罗巡检。他没有直接去巡检司,而是在半路买了几包点心,去了罗小叶的母亲叶大娘住处。

叶小天对叶大娘有援手之恩,他想趁此和罗巡检攀攀交情。

巡检司专设于关津要道,稽查往来行人,打击走私,缉捕盗贼。叶小天既然打算逃走,现在和罗小叶搞好关系,起码可以了解一些巡检司设卡布防的消息。

叶大娘见叶小天到访很是惊喜,听说他是本县典史,和自己的儿子是同僚,心里更欢喜,连忙让邻居家一个半大小子跑了一趟巡检司,把儿子唤回来,又张罗酒菜款待客人。

罗小叶回到家,见是“艾典史”来了,心中不免有些惊,待母亲说明叶小天就是那天在混战之中护送她回家的人,罗小叶对叶小天的态度不免亲热了几分。

不过,酒席宴上,听叶小天说明来意,罗小叶还是不免皱起了眉头。他沉吟半晌,方道:“艾典史,你不知本地情形,那些土司老爷们的子侄,身份很敏感。虽然他们也都是我大明治下之民,可是不纳税、不服徭役,就算是在法律上,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发生争端时以武力解决,也是他们千百年沿续下来的习俗,向来不需朝廷出面干预。巡检司出兵于理不合啊,一个不慎,还会给自己惹来莫大的麻烦。”

叶小天想了想,说道:“罗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可眼下的问题是,他们这场争端是因为顾教谕讲礼而起。这些部族首领们的子侄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的家族部落会不会趁机刁难朝廷,提些非分要求呢?如果那样,事儿就闹大了。”

罗小叶淡淡地一笑:“你来找我,应该是孟县丞、王主簿他们二人的主意吧?你就不想想,这事既然后果如此严重,他们为什么还要置身事外,而是授意你来找我呢?”

叶小天缓缓地道:“他们授意我来找你,当然有他们的如意算盘。我们若能成功阻止学子们斗殴,他们身为顶头上司,论功自然少不了一份功劳。如果我们调解失败酿出大乱子,他们就可以推卸责任。”

罗小叶有些意外地看了叶小天一眼,他还以为叶小天不明白这背后的道理呢。罗小叶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热忱此事?又何必拉我下水?袖手不理,顺其自然,不好吗?”

叶小天是冒名顶替,对此不予理会也不算玩忽职守,所以叶小天明知被人利用,还要来找他,甚至搭上私人交情,罗小叶就有些猜度不透了。

叶小天的声音很慢,但是情很认真:“罗大哥,我不想理会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说实话,其实我一直就在混,邻县血案的大盗是否流窜到我县了?关我鸟事!施员外是情杀还是仇杀,凶手是谁?能抓到最好,抓不到我才懒得用心。可黄大仙岭上这场决战还没发生,如果我置若罔闻,坐视它发生,那我就是帮凶。他们指点我来找你罗大哥,就一定是因为在这件事上你罗大哥肯定比他们有办法。所以,我来了!”

罗小叶没有说话,他沉默良久,提起酒壶,为自己轻轻注满一杯,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过了好一阵儿,盘膝坐在上首,一直只是喝着小酒,笑眯眯听他们说话的叶大娘开口了:“小叶啊,娘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官道上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儿。可咱们这些屯军后代子孙,还要在这儿一代代生存下去。你是这些屯军的头儿,要是凡事置身事外,那些土司老爷会把咱们放在心上?那咱们罗家的子孙后代还不得受人欺负?你可是叫土官,为啥带一个土字?就因为你是在这儿土生土长、世袭罔替的官!你这孩子,老实,可太老实了就难免受欺……”

罗小叶的身子猛地一颤,失声道:“娘……”

叶大娘端起一杯烈酒,一口焖了,语气重重地道:“凡事你总不出头,总有一天,再没有任何人指望你会出头。到那时,你就是想出头也没机会了。这一次,帮你兄弟一把,也帮帮你自己吧,啊?”

罗小叶低头沉吟良久,狠狠地灌了一杯酒,霍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对叶小天道:“明天,咱们黄大仙岭上见!”

罗小叶做为当日县衙二堂在座的官员之一,很清楚叶小天这个“替代品”在利用价值耗尽后,就是他一命呜呼的时候。因为这层缘由,罗小叶自然没有笼络或结交叶小天的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暂时的亲密,再加上叶大娘极力撮合,两人在席间俨然就是一对异姓兄弟。这种情况下,叶小天的酒自然不会少喝,何况还有一个酒量如海的叶大娘一直在劝酒。

叶小天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叶大娘竟然是一位酒国英雄,杯来酒干,豪爽无比。

第一次在街上搭救叶大娘时,叶小天只是顺手为之,并没什么别的想法。今天进门看到叶大娘时发现她四旬有余,衣衫华丽妆容精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加上性格爽利谈笑有度颇识大体,不由得心生好感。

现在见叶大娘喝酒至酣,衣襟松散,胸前一对乳峰颤悠悠晃动,弯腰挟菜时从领口能窥见白花花的奶子和深邃的乳沟,多日不近女色的叶小天不由得淫心荡漾。

尤其是叶大娘劝酒时对他频送秋波,眼角眉梢春情洋溢,更是引逗得叶小天浮想联翩。

“小天啊,你现在住在哪儿呢?”叶大娘关心地询问。

叶小天收敛心,正色道:“暂住在县衙的公舍。”

叶大娘色一动,追问道:“和你的小媳妇一起?”

“哦,不,大娘误会了,那两个都是我的妹子,她们都住在花知县的后宅。”

叶大娘的眼仿佛洞悉一切,摇摇头道:“你妹子?我看不像……”

叶小天仿佛被她看穿,表情羞窘。

“这么说,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喽?”叶大娘的语气里透着兴奋。

“是。”

“冷锅冷灶,孤衾难眠,你一个人到任,没人照顾可怎么行?这样吧,妾身也是人单影孤,家里房舍颇多,你不如带着你两个妹妹住进我家,咱们人多了热闹。你意下如何?”

叶小天知道自己的两个妹子不会轻易被放出来,为难地说道:“大娘的提议虽好,可知县夫人对我那两个妹子极为喜爱,须臾不可离,小天只能违逆大娘的好意了。”

“这样啊,那你独自一人生活岂不更加凄惨?不如你搬到我家,日日与我作伴,我给你洗衣做饭照料你的起居,岂不甚好?”

此话一出,就连罗小叶都吃惊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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