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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到葫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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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在前,水舞抱着瑶瑶跟随着,往山口赶去。『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等他们快到山口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幅恐怖的景象,那一切就仿佛人间地狱。

水舞“啊”地一声尖叫,急忙捂住了瑶瑶的眼睛。

叶小天变色道:“快藏到路边树林里去,快!”

他们退到路边,在一丛灌木下蹲下,叶小天对水舞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叶小天贴着山脚,以树木山石为掩护,悄悄靠近路口。当他看清路口的惨状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饶是他一向玩世不恭的性子,这时也不禁变了脸色,心口怦怦直跳。

眼前一片狼藉,殷红成洼的血迹、倒伏扭曲的尸体、遍插竹枪的车辆,就像被百万大军洗劫过一般凄惨。叶小天仔细观察许久,确认行凶的人早已离去,这才一步步走过去。

薛水舞远远看见叶小天直挺挺地站在山口,周围别无动静,便抱着瑶瑶悄悄走过来。她不想让瑶瑶看见这可怕的情形,把她的头深深埋在自己的胸前。

看到仰卧在车上,身上插满了竹枪,像只豪猪似的艾典史,薛水舞不忍地别过头去,凄然道:“艾典史这样的好人,竟然落得这般下场,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

叶小天瞟了她一眼,心道:“好人?怕是艾典史最希望的是你在榻上唤他好人吧。只不过出师未捷身先死,我这狗腿子他收不成了,你这个偏房自然也告吹了。”

艾典史已死,叶小天现在心中非常惶恐,虽然一路下来,常听人说西南地方穷山恶水、民风剽悍、盗匪横行。可听说的事情,又有谁真正放在心上过?如今头一回看见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他真的被吓住了。

“我们得马上走!”叶小天喉头发紧地对薛水舞道:“此地不可久留,距县城只一日路程了,到了那里,咱们才安全。”

薛水舞不忍地道:“叶大哥,你我若就此离开,难道弃他们于不顾吗?”

叶小天道:“等到了县里,把此事报于县官知道,他们自会料理。”

薛水舞道:“只怕到了今晚,他们的尸体就要被野兽拖走了。我们同路而来,一路上多蒙他们照顾,若就此离去,着实让人难以心安……”

看着心上人悲悯的情,叶小天点点头道:“先把他们入土为安。”

叶小天选中了一处地方,是暴雨季节由山洪雨水冲刷出来的泥沟。把一具具尸体拖进去,叶小天忽又想起一事,连忙顺着山坡滑下去,举手作揖,口中念念有词:“各位仁兄,小天不忍让你们曝尸荒野,先把各位安顿在此。如今各位囊中那点身外之物已是全无用处,小天却还有一个专会惹祸的老婆、一个很能吃的小丫头片子要养……等官府过来,你们身上那些财物少不得要便宜了仵作,不如就给我吧,江湖救急,功德无量。若有得罪之处,万祈原谅,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

叶小天一番虔诚祷告,就连近来在京城中传教的牧师口中的那位西洋大也搬了出来。随即一番搜刮,但凡值点钱的东西就往怀里揣,这才如大狗熊似的爬上土坡。

叶小天将两侧土坡的泥土推下埋住尸体,这才返身到路边小树林中去寻水舞和瑶瑶。

水舞见他怀中鼓鼓囊囊,不禁微窘,叶大哥连死人都不放过啊……不过水舞也并非道学先生,这一路苦哈哈的,全靠叶小天到处张罗,三人才没饿死,她对叶小天的举动倒没什么异议,权当是埋葬那些人的酬劳吧。

……

葫县是三等县,成立仅三年,隶属贵州承宣布政使司。贵州山多,峡谷相间,地形崎岖,河流虽多却不适宜通航,所以水陆两途都极为闭塞。俗语“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多雨则涝,无雨则旱,是真正的靠天吃饭。

以前贵州并非独立的一个行政区域,一直以来贵州就分属湖广、四川、云南。洪武十五年,朱元璋设贵州都指挥使司,永乐十一年,朱棣设贵州布政使司,贵州行省才算成立,可是实际上贵州依旧置于大大小小几百个土司的统治之下。

葫县本名葫岭,处于云南连结湖南的驿路要道,所以商旅不绝,十分繁华。这里有一支大明立国之初就屯守于此的军队,但政务上一向由两位土司老爷负责。

三年前,葫县大旱,两位土司老爷为了争水大打出手。朝廷趁机出兵干预,罢黜两位土司,在此设立县衙,委派流官,把它正式纳入了朝廷的直接管辖之下。只是千百年形成的政治格局,不是建一个衙门,挂一块牌子,就能顺利接手的。县衙设立后,当地的汉民、彝民、苗民实际上形成了各自为政的局面,比当初更加混乱。

叶小天一行三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葫县。

走在繁华热闹的葫县大街上,叶小天啧啧赞叹:“很不错啊,我还以为这里贫瘠荒凉得一塌糊涂呢,不想此地竟是如此繁华!”

放眼望去,绵延不断的店铺地摊、酒肆茶楼,商贾行人熙熙攘攘,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店铺旗幡挂得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土话、官话交织成一片。

时而一个腰间扶刀,目不斜视、情肃穆、鼻梁高挺、目光深邃的彝家汉子昂昂然从他们面前走过,那雄壮如山的气概,就连叶小天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时而又有一个穿着青色绣五彩鲜丽桃花百褶裙的苗家姑娘,背着竹篓、脚步轻盈地与他们并肩而行,满头满身的银饰,银围、腰链叮叮当当的作响,十分悦耳。

叶小天欣然看着目不暇接的繁华街市,眼陡然一直。那是方才与他们并肩而行的那位苗家姑娘,迈着一双轻盈的长腿,忽然在一个首饰头面摊子前停下,弯下了腰。

“啊!我的老天!她的裙子好短啊!何等健美浑圆、光滑紧致的一双大腿……”

还没等口水流下来,叶小天在心中又是一声惊呼:“哦!我的老天!她裙子里边居然没穿东西!真的没穿东西?果然没穿东西!”

叶小天吃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那是仅仅五寸长的百褶短裙啊,里边居然没穿亵裤。这一弯腰,两瓣浑圆饱满的翘臀全都露了出来,甚至隐约能窥见臀缝夹得狭扁的阴户下端。

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啊,少女身上最隐私的部位就这么赤裸裸地坦露出来任人观瞧,叶小天震撼得差点晕倒:“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怎么可能……这也太有伤风化了吧!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不是成心惹人犯罪嘛……”

前边有个混球挡住了他的视线,叶小天赶紧向旁边闪开一步,一边不错眼珠地看着那两瓣白花花能晃瞎人双眼的圆月美臀,眼睛像钩子似的直往臀缝里钻,一边在心中虚伪地声讨。真正令他愤愤不平的,大概是他能看到的,别的男人也能看到吧。

薛水舞看到那位浑然不觉自己已春光外泄的苗家妹子,俏脸不由一红。她虽然从未到过故乡,却听母亲说起过许多家乡的事,她知道这个苗家小姑娘一定是登蓝苗。

登蓝是苗家话,登是裙,蓝是短,翻译成汉话就是短裙苗。他们这一族自古就这样穿裙子,实际上一直到后世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才开始加了内裤。

这是人家本族的风俗习惯,自然不能以汉家礼教衡量,可薛水舞还是难为情地红了脸。她一扭头,却见叶小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由心头大恨,臭男人怎么总是这副德性,有什么好看的?

水舞恨恨地在叶小天脚背上踩了一脚,叶小天痛呼一声回过儿来,赶紧左顾右盼,一本正经地道:“此地人杰地灵,民风纯朴,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呀!什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依我看,该是下有葫县才对。「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水舞冷笑道:“对啊,这里是男人的天堂嘛!”

叶小天乜了她一眼,突然两眼发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着水舞道:“哈!你吃醋了?你在吃醋,是不是?”

水舞脸儿一红:“我才没有。”

“没有?没有你脸红什么?你别走,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吃醋了?”

叶小天不依不饶地正想追上去,忽然看到一个闲汉凑到那个弯腰扶膝挑选首饰的小苗女背后,左右瞅了瞅,突然伸手在人家姑娘的翘臀上摸了一把,顺手向下在臀缝里抠挖了两下,转身就想开溜。却不想那个苗家小姑娘性情泼辣得很,尖叫一声,像被蝎子蛰了似的跳起来,反手就从筐中摸出一把镰刀,想都不想就扔了出去。

镰刀没有劈准,贴着那泼皮的耳根飞过去,吓得那泼皮一屁股坐在地上。镰刀砸在对面一家酒铺子的大酒瓮上,“当”地一声响,酒瓮破了一个口子,酒水顿时喷涌出来。

恰有一个身穿天青色斜襟大袖长袍,头裹青白色头帕,脚踩绣花翘头鞋,典型汉族妇人打扮的中年女子,提着菜筐与几个同行的妇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那酒水猝然喷出,登时浇了她一头一脸。

那中年妇人蛰得眼睛睁不开,同行的妇人们马上大呼小叫起来。酒铺掌柜是个彝族汉子,眼见酒瓮被打破,他忿忿地冲出来,要找那投镰刀的苗家女子理论。

那苗家少女扔出镰刀,便指着吓坐在地上的泼皮发出一连串又脆又急的声音,听声音很好听,可看情就知道她在骂人。小姑娘还没骂完就冲上前去,一双光溜溜的大腿不管头不顾腚地踢踹起来,短裙翻飞,胯间乌黑发亮的阴毛随风激荡,高高凸起的粉嫩阴户忽隐忽现,让围观的老少爷们眼睛发直、口水横流。

听那少女用本族语言一骂,恰好由此经过的几个苗家汉子登时勃然大怒,马上向那泼皮围过来。恰好此时那彝族掌柜领着几个伙计冲出来,双方都是气势汹汹、面色不善,三言两语过后,立即动起手来。

那几个苗家汉子只道他们是那泼皮同伙,要找苗女麻烦,下手毫不留情。那酒铺掌柜和伙计也是性情暴烈的汉子,当即还以颜色,丝毫不让。

几位妇人的尖声大喊引来了几个逛街的军汉,那几个军汉一见那位双眼难睁、形容狼狈的中年妇人马上围拢过来,看样子他们几个都认识这位大娘,七嘴八舌一番,他们马上就转身冲向混乱的战场,也不知是找那酒铺老板赔偿还是找那苗家少女理论。

此时长街上已经是一片混乱,双方大打出手,逮着什么都充作武器,一时间筐碟杯盘首饰头面漫天飞舞。有人趁机爬在地上捡拾东西,有人慌忙走避,还有逛街的闲人看见本部落的人正与他人动手,马上不问缘由地助拳。

整个繁华的街市变成了混乱的战场,附近遭受池鱼之殃的店铺掌柜岂肯善罢甘休,当即关门打烊,领着伙计们加入了战团,也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马,只管殴打泄愤。

“这都什么人呐!这里的人也太剽悍了吧!”打京城来的叶小天何曾见过这样的世面,他眼看着这场因为摸屁股引发的血案咋舌不已:“我的老天,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

旁边一个卖野药的汉子蹲在地上,一边麻利地捡拾着被人踩踏踢飞的草药,一边笑吟吟地对他道:“小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不用担心,咱们这儿经常这样,打过了也就好了。你需要跌打损伤药吗?算你便宜些……哎哟。”

一个急匆匆跑过的汉子一脚踩在卖野药的汉子手上,卖野药的汉子大吼一声:“你狗日的长不长眼睛啊?”一个虎扑,便将那人扑倒在地,两个人马上扭打起来。

叶小天惊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他抱起瑶瑶,刚要转身逃走,忽然看见那个被酒淋了一头的妇人闭着眼睛划拉着双手,在拳脚飞舞中显得异常危险。

那几个军汉忒也糊涂了些,或许一开始他们也没想到这场混战会乱到如此地步,所以竟没留下一个人来保护她。等他们一开打,整条长街都陷入混乱,就更顾不上她了。

其他几个妇人一开始还护着她往外逃,到后来被人冲散,又见场面着实凶险,早就吓得逃之夭夭了。叶小天略一犹豫,还是一个箭步冲过去,搀住她道:“大娘不要慌,跟我走!”

叶小天背上背着大包袱,右手抱着瑶瑶,左手搀着中年妇人,溜着边儿往外就逃,水舞紧随其后。

叶小天逃出混战的中心,看见十几个青衣帛帽的衙役晃着膀子往这边走来。他连忙放开那中年妇人,高声大呼道:“差官老爷,你们快来啊,前街有人殴斗。”

那十几个衙役正懒懒散散地走着,一听这话,头前一人马上瞪圆了眼睛,“噌”地一声从腰间抽出量天尺,声色俱厉地喝道:“什么人竟敢当街斗殴,扰乱本县治安?”

这人大概是个班头儿,领着十几个衙役急吼吼地闯到街口往里一看,登时屁也不放一个,领着一帮衙役飞也似地跑得不见人影儿了。

叶小天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中年妇人眯缝着眼睛,划拉着摸到叶小天的臂膀,对他说道:“小伙子,谢谢你呀,这种地方官府中人是指望不上的。妾身的眼睛火辣辣的,麻烦你扶我回家清洗一下。”

“哦!哦哦……”叶小天醒过儿来,又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殊死搏杀的现场,扶着那位妇人急急离开了。

妇人泪流满面地被叶小天扶到了家,她的家是一个极精致的小院儿,虽然不够豪绰却很优雅。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这整个小院房舍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江淮风味。陡然看到它,几乎让人忘了自己正置身于贵州大山深处,还以为是到了江南水乡。

妇人两只眼睛洗得红通通的,她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同叶小天说着话。

叶小天道:“大娘您也姓叶?小侄和您是本家呢。大娘的官话说得很好啊,您是刚搬到这儿来的?”

叶大娘笑道:“妾身祖籍是应天府,不过我可不是才搬来的,我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我们叶家打从洪武年间就在这儿了。小伙子,你坐,你们都坐。”

叶大娘在对面的条凳上坐下,笑眯眯地道:“当年,傅大将军率江南三十万大军,奉洪武皇爷之命远征云贵,扫荡元朝鞑子,我们叶家和妾身所嫁的罗家的老祖宗就随军参战到了这里。鞑子逃跑之后,洪武皇爷命令这三十万大军携家眷屯田戍守,我们家就留在这儿了。说起来,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不过我们这儿军屯汉人从不与外族通婚,所以这口音倒是一点儿没变。”

大娘看了薛水舞一眼,笑眯眯地道:“你跟媳妇儿是走亲戚来的?你媳妇儿长得可真俊!小伙子,有福气呀。”

薛水舞红了脸,用细若游丝的声音无力地申辩:“是妹子,不是媳妇儿。”可惜声音小得别人根本听不见。她这一路上已不只一次被人误会,都快习惯了。

叶小天满面红光地道:“大娘,您眼真好!瞧您这家境不错啊,家里人做什么营生啊?”

叶大娘道:“我那丈夫早就过世了,只有一个儿子在身边。我那儿子是本地巡检,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妾身也算是老有所依了,所以家境还算不错。”

叶小天微微吃了一惊,巡检官,那可是九品武官,在这种地方那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中竟救了一位武官的老娘。

叶小天道:“大哥真是好本事啊,在这种地方,一个巡检官可是比京城里一位三品大员还威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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