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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折:迨其扑朔谓我迷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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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双手夹在腿间,希罕地胀红小脸,坚决不从。女郎想到这几日野地宿营,纵有水源,也不是都紧邻溪涧,虽给了草纸竹片,谁知西山毛孩会使不?啧的一声眉刀倒竖:

“快些!别囉唆。天要黑啦,赶紧让姊姊洗洗。”一把拎起,见阿雪掩的不是屁股,而是胯间,这才会过意来,没想到忒小的孩子毛都没有,也懂顾忌,哈哈笑道:“姊姊又不是没见过,等你长大之后再害臊不迟。”抓过来前前后后洗了个干净。

阿雪耳根都红了,没搓几下又怕起痒来,笑着叫着扭来扭去,也就忘了不好意思。偕女郎拧干湿衣时,才噘着嘴小声嘟囔:“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长大别跟族里人一样,没事摸进帐里脱女孩子衣服,也别让女孩子脱我衣服。”

梁燕贞忍笑道:“你娘说得很有道理啊。不过我是姊姊,不是随便的女孩子,咱们呢也没做坏事,对不?”

阿雪想了一想,点头道:“姊姊保护我,是好人。”握拳弯肘,肉呼呼的上臂绷出些许肌肉线条,灿笑道:“等我长大了,换我保护姊姊。”

梁燕贞猝不及防,触动了心底事,想起那人也讲过类似的话,说的却是“等你长大之后,我来保护你”,几欲泪涌,假装仰头按了按眼角,哈哈大笑:“好啊,一言为定。”

阿雪本就是男孩子。

毛族体魄魁梧强健,虽不满七足岁,手长脚长的阿雪穿上女装,看上去便是一名略显娇小的少女,加上喉结未生仍是童音,说是十二三岁也没问题,除非剥衣验明,任谁也瞧不出破绽。

而这名叫韩握雪的孩子,正是顾挽松派密使委托濮阴梁侯府、欲秘密送上白城山的“镖货”。

◇◇◇

前朝亡后,天下分作两大阵营东西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东海独孤阀之主独孤弋,和雄镇西山的韩阀之主韩破凡,不顾两边文僚武将反对,相约灞上一会。

有人说他们打了一架,也有说对饮一罈,会后韩破凡以西军统帅、韩阀当主的身份,通令全军易帜,向独孤氏称臣,兵连祸结的东洲大地复归一统,为生民减去至少十年的烽火摧残。

韩阀称臣后,新朝许其永镇西山,建牙开府,世袭罔递,封韩破凡为一等武襄侯,韩破凡挂印而去。

韩破凡无后,族老拥立同宗的韩嵩为主,声称是其义子。韩嵩继承西镇武衔,然而按降递之法,爵位自动下降一等,此事西山却无法接受。

折衷的结果,韩嵩进京述职,补为镇西将军,朝廷对袭爵一事扮聋作哑,镌好的二等延义侯印便搁在吏部,双方都闭口不提。平望尽力从捉襟见肘的府库生出更多赏赐,以平息西山的不满,倏忽已逾十年。

蛰伏多年的龙虎养足气力,为终不可免的一战,开始相互试探。

韩嵩上书朝挺,欲讨爵封,要的不是延义侯印,而是武襄侯印,礼部吏部却无人有胆量直斥其非。

最后,病中的老丞相陶元峥提议换封:以东海的一等侯,交换韩家世袭之爵,同时要求韩阀派出质子,到龙庭山继任“指剑宫”的宫主,天下哗然。

须知东海鳞族与西山毛族便不说是世仇,唯一的共通点,大概就是同样重视血脉。指剑宫身为鳞族首望,岂容毛族权领?

殊不知这份不通人情,便是此计精妙处。

面对极不合理的要求,只消为它添上更不合理的但书,麻烦立刻便回到对方手中。你的要求我不是不办,我想办得很啊,只要你……我马上……

——最后往里头塞的,全是对手怎么也吞不下的蒺藜芒刺,再来笑看他跳脚就好。

谁知拖了大半年,韩嵩真从族里找出人选,决定送质,在韩阀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以韩嵩近年专断,韩握雪在离开西山前三度遇刺,其母和自小照顾他的老家人因此身亡,可见阻力。保守势力不惜采取激烈的手段,也要阻止韩握雪踏入央土,以免毛族纯血蒙羞。

撇开宗族不说,从韩嵩送出质子的那一刻起,烫手山芋又回到朝廷手里。颁一道换爵的圣旨不难,但鳞族中岂无毁玉碎瓦之人,拼着一死,也绝不让毛族贱种玷污圣地龙庭山?那可是出身指剑宫的顶尖高手,个个武功超卓,非同小可,不比寻常江湖客,真要闹起来,朝廷未必能心想事成。

若韩握雪死于中途,话柄便落到了韩嵩手里,以此人狠辣,还不知要搞出什么事来。平望那厢恨不得陶相突然坐起,再出策,可惜未能如愿,遂把麻烦扔给埋皇剑冢的副台丞顾挽松。

梁燕贞虽不懂政事,这点官场伎俩还是明白的,顾伯伯找上梁府乃至照金戺,背后的意思也一样。说“卸责”是太难听了些,就是多闩几道门,万不幸搞砸了,也不致被一脚踢穿,没个遮护。

濮阴梁侯府需要这份功劳,于她这可是久盼不至的机会,只能紧紧抓牢。

前头树影传出异响,梁燕贞抄起包袱,未及起身,阿雪指着相反的方向:“在那边!”光屁股一溜烟钻进树丛里。梁燕贞探手抓空,赤着脚追去。

树丛后,在两块大石的水岸间,有人以溪石砌出个围坝,一名披头散发、体格清瘦的男子舒舒服服浸于围塘,水面上热气腾腾,竟似温泉。

梁燕贞悄悄拉过阿雪,阿雪喃喃道:“我以为是兔子。”担心女郎生气,赶紧转移话题:“姊姊,他洗热水澡!”梁燕贞低声道:“别乱跑。”蹑足缓退,以免惊动那人。

无论这野人般的怪家伙是谁、为何在此,意欲何为……梁燕贞通通不感兴趣,就算李川横、傅晴章等俱在身畔,她也作如是判断。没有比把阿雪平安送上白城山更要紧的事。

那人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好像随时带着笑,不知为何,梁燕贞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她不认识会把自个儿的头发胡须留长如蓑衣一般,身子那么瘦那么白,却又带着百锻薄钢般的结实强韧,独自在野地里泡汤的男子。

况且,溪里怎么可能有温泉?

男子的眼睛笑起来,彷佛听见她的心语,眼角的鱼尾纹深如刀镌,一瞥岸上。

扑灭的柴薪余烬里,搁着几枚乌漆墨黑的卵状物,兀自冒着腾腾烟气,仔细一瞧才发现是烤黑的溪石,恍然大悟:原来把石头烧热,扔进砌围,这小小圆塘便成热汤,说穿了不值几文钱。

正欲退走,那人忽道:“再带你瞧个好玩的。”语声未落,梁燕贞顿觉天旋地转,只听泼喇喇一阵风刮,五感恢复时才发现置身树桠间,阿雪抱在她怀里,她却被环于男人臂间。他的身板果然虬结瘦硬,虽如女子苍白,彷佛没怎么晒过太阳,却有种危险之感,比叶藏柯乃至川伯那一身的肌肉更可怕。

当然他还是一丝不挂,梁燕贞察觉臀后坐了条硬物,同刺瓜也差不多,俏脸霎红,本能回肘,才动念右臂便垂落,不是被点穴或卸脱关节,指掌兀自行动自如,还能抱着阿雪,就是无法抬肘挥击。

梁燕贞被激起了好胜心,潜运功力左冲右突,当成穴道被封或经脉阻滞,迳以内息冲开,有时肘后微微一跳,像是禁制松动了,她便知此法可用,加紧再试;更多时候则是丝纹未动毫无反应,那也是莫可奈何。

不过直到与怪人分道扬镳之前,都没能成功脱出这莫名的箝制。

她不明白这人是怎么弄的。他两只大手都在身前,或攀着树干,或覆着她的手背,那是女郎无法想像,遑论理解的武学造诣,更别提那起身无兆、眨眼携二人飞上树头的身法,直如妖术。

梁燕贞应该要害怕的,却未惊慌失措,还能心无旁骛地玩着以内力冲穴的小把戏,彷佛同那人卯上了似,本能知道并不危险。只是索遍枯肠,仍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长发怪客。

“……瞧。”怪人在耳畔轻道,她缩了缩脖颈,想避开又不想让他觉得占了上风。不只长相,他的声音气味也很陌生,只有那种莫名的感觉不是。

顺指尖望去,梁燕贞看到刚和阿雪洗澡的溪岸。她的鞋袜还褪在石隙干地间。

这树在溪岸斜后,枝叶茂密,左右林冠簇拥,非是独枝,难怪方才并未注意。

双枪包袱约留于围塘,怪人并未携来,但裸裎夹着她的一大一小浑身湿透,小阿雪更把洗拧过的湿衣包在头上,梁燕贞的衣裳早被弄湿,三人净往树下滴水。

林外忽传来说话声,循她和阿雪走过的小径而来。

为首之人一身白衣,背负长剑,正是照金戺大弟子俞心白。后头那人却瞧不真切,依稀也是一抹青白。

梁燕贞可不想被瞧见这副模样,无奈身子明明能动,想抱阿雪一挣跃下却不能够,眼看俞心白来到附近,光是滴水淅沥便能引他抬头,岂有不见之理?

一股烘热透背而出,剎那间遍走经八脉,身子暖洋洋的提不起劲,差点舒服地闭上眼。见阿雪转头,一摸头顶衣包,发现二人衣发渐干,怪人原本水草似的发丝也变得蓬松柔软,甚是乌亮;身上的淡淡木质香随之转浓,混杂些许男子气息,也还算好闻。梁燕贞粉面臊红,正自心猿意马,听俞心白道:

“那姓叶的土包子,真真可恼!待此间事了,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方能消心头之恨。”切齿之甚,闻之悚然。

惹上财大势大的嵧东俞家,此后麻烦不断。梁燕贞边替叶藏柯担心,对傅晴章亦不无愧疚,此事如不能善了,傅叔叔夹在中间定难做人。

后面那人不知说了什么,俞心白冷哼一声,还想辩驳:“不……我自没忘,宝物未到手前,不能打草惊蛇。我只是藉机去探一探,说不定能发现藏在哪儿,不是要对那姓梁的臭花娘干什么。”听着有些心虚,或不意牵动面瘀,剑眉一蹙,拂袖翻脸:

“便奸淫了她那又怎的?早晚要给我享用,先讨点花红不成么?”

后头之人似又劝了几句,俞心白不耐甩手:“知道了,知道了,不还瞒着老狗么?我看起来有这么蠢,连这也不明白?所有人一起行动,我不会拖累大家的。担心老狗本领高强,我还备了后手,不怕他死不了。”

梁燕贞越听越心惊。

俞心白态度倨傲,显是跟某位师弟或从人抱怨,口吻粗鲁,毫无礼数。

听其言,他们私下瞒着傅叔叔另有图谋,不但想对她不轨,甚至有杀人劫镖之意。

外人不知阿雪才是镖物,以为押运的是朝廷交付顾挽松,用来说服宫受质的重宝,有说是宫失传百年的武功秘笈,也有说是兵宝甲、罕世珍的。

这些传言连梁燕贞在濮阴都曾听闻,说得绘声绘色,明显是朝廷刻意放出的风声。为防形迹泄漏时,有个什么玩意能让人抢走,剑冢使者特别给她一只锁死的密匣,差不多就是箱材的重量。她藏在被褥衣箱的夹层,梁府诸人里只有她和川伯知晓。

听俞心白的口气,照金戺此行多数的弟子均参与其中,还要对傅叔叔不利……女郎头皮发麻,突然间俞心白大笑起来,笑声尖锐而放肆,带着不自然的昂扬:

“这个主意不错!将那姓叶的土包子折断四肢,再把梁燕贞那臭花娘抓来,当众奸淫给他看!让他瞧瞧他心目中高贵的小姐,如何活脱脱被本公子干成贱婊,猫儿似的浪叫一气,欲死欲仙,欲罢不能!好、好!哈哈哈……”说得睁大双眼,口沫横飞,状若癫狂。

梁燕贞心底一寒,想起当年那个双目赤红的军犯,身子一晃差点掉下树去,还好被怪人环住。

他瘦白的臂膀虬如树根,隔着阿雪抱她,试什么似的紧了紧,直到小阿雪的脸被挤上奶脯来回压按,才知试的是她的乳廓。梁燕贞唰的一声胀红俏脸,想给他下巴一肘,又见鬼的出不了手,气得咬唇。

俞心白溺于猥琐的想像,啪嚓一声靴尖入水。身后之人跨出树影,将他拉回,怡然道:

“梁燕贞是梁鍞的掌上明珠,自小让她阿爹捧在手里,脸皮极薄,这种女人羞辱起来,那处紧缩之妙,保管公子一试上瘾。往后别的女子再怎么抽添,都没有这般滋味。”

俞心白回过,面上红热未褪,见那人纵使口出淫猥,依旧斯文出众,美仪污口全连不起来,不禁生出形秽之感;干咳两声,还是忍不住问:

“梁家贱婊虽是尤物般的身段,相貌也不差的,毕竟年纪老大不小,还能是人事不知的雏儿么?我瞧着是真不信。听说当年在平望,那位十七——”

那人笑起来。

“不过是恶意中伤罢了。当年军营里有人偷窥她沐浴,同伍连坐,几个大活人给抽死了,吊辕门风干腊肉。她那个爹啊,就差没给屄挂上金锁,公子说她能不是个雏儿么?”

俞心白松了口气,亦发往,笑道:“既如此,待我好生享用,也给师父您老人家尝尝鲜,解解气。我爹说梁鍞外号梁剥皮,待人刻吝,嫉贤妒能,师父如此大才,料想没少吃苦头。新仇宿怨,好生往那嫩屄里清一清,多与她一些不妨。”

“那就先多谢公子了。”

风里,傅晴章五绺长须逆风飘扬,衫摆猎猎,仍是一派笑意温煦,如送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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