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程局也是好茶之人。」
「哦？慕女士也好此道？」
「那是自然，我来这里带了一些都匀毛尖，回头送您点试试。」
「哈哈，您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可却之不恭了。」
慕天雪放下茶杯，话锋一转：「所以这位郝副县长并不是公考或选调出身？」
「是的，他本身就是个住在郝家沟村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先是当上了村支书，后来走的优秀村干部选拔这条路，进了镇里。」程局长回答。
「这个政策我知道，但是优待条件应该仅限进乡镇班子吧，再往上就是按正式标准选拔了，他条件够吗？」
「明面上有个函授文凭，实际上嘛，我几次接触发现他连文件都看不懂，基本上都是他那个小助理帮着处理。」
慕天雪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样的干部是怎么被你们市委提名副县长的？」
「市委的领导我不好议论啊。」程局长显得有些为难。
「程局长这是嫌弃慕家的茶不好吗？」
「哎呦，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老程同志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据我所知，是本市的郑副市长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名的，但他为什么这么做和市委为何会通过的我就不知道了。」
程局长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有传言说，郑副市长醉酒后曾经说过一些关于郝副县长夫人的浑话，哦，就是本县金茶油公司的董事长李萱诗女士，也是那位左先生的……。」
「母亲，这个我知道。」慕天雪感觉自己又发现了些有趣的事，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那这位郝副县长上任后，不知有没有什么值得说道一下的？」
「这……。」
「唉，您也不用为难，咱们就是闲聊。」慕天雪又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再说了，要是副县长的位置出了空缺，您这个县公安局的局长可是大有可为啊。」
听了慕天雪的话，程局长仿佛两眼放光。
「您说的是，就是闲聊嘛。哎呀，您还别说，自从这位郝副县长上任后，他们郝家沟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拿了不少优惠政策和项目，据说都是郑副市长开的绿灯。哦还有，他有个侄子叫郝龙搞了个什么安保公司，但要我说，那就是个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在县里欺男霸女，坏事没少做。」
「这种黑恶势力，您这个负责保一方平安的公安局长也没管管？」
「我管了，人也抓了不少，但都是些小喽啰，那个安保公司关系总是撇的干净，再说没什么人敢作证啊，都怕被报复，我们也只能尽量抓现行，可没赶上的就基本没什么办法了。我们一个小县局也没那个人手和权力自行组织专项行动。往上报也总是石沉大海。」
就在此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程局长接起了电话。
「局长，里面好像动起手了。」打来电话的正是陪同白颖的女警。
听到消息程局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动手了，你快进去把人分开，务必保证白女士的安全。」
「我进去了，可是被白女士给赶出来了。」
「你是干什么吃的，白女士的安全最重要听不懂吗？」
「程局，稍安勿躁，你让你的人在外面等着吧，既然白颖让人出来，那就没大事，小两口吵架，急眼了动两下手无伤大雅。」慕天雪听见了电话里的内容，开口安抚道。
「听见慕女士说的了，你在外面等着吧，但要是有大的动静，立刻进去。」
「局长，白女士刚刚出来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陪着人家。」说完挂断了电话。
「既然白颖出来了，那我也就告辞了。」慕天雪也站起了身，同时向程局长伸出了手，「也多谢您陪我闲聊。」
「这是我的荣幸，我送您过去。」程局长也伸手握了一下，随后走在了前面引路。
「对不起啊，我刚才太激动了，对你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此时的白颖正在和女警道歉。
「没事的，我理解您心情不好。」
「小白该走了。」
慕天雪走了过来，叫上了白颖，和程局长道别后，与白颖一起离开了警局。
而同一时间的左京刚刚被送回了拘留室，对于白颖刚才说的话，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他早已下了决定，所有口说的事情都先存疑，无论白颖说的是不是真话，他都要以白颖说谎为前提做准备，若白颖说的是真话那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是他也算是未雨绸缪。
随即便叫来了看守，说道：「警察同志，我想申请打个电话。」
「抱歉，左先生，供嫌犯使用的固话坏了，我们找的维修师傅还没来，今天不接受打电话的申请。」
听着这个凸显着敷衍二字的理由，左京心中只剩一片卧槽。
「白颖！」
一直到坐进了车里，慕天雪才向白颖询问起会面的情况。
「谈的怎么样？听说动手了。」
「没……，没动手，就像您之前说的那样，他应该猜的差不多了，刚开始一直是笑着哄我，我是真怕了，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全都说了。后来他应该是真怒了，我也太激动了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惊动了门口的警察，进来打断了我们，我求他给我个机会，等出来后再把事情说清楚，他答应了。」
慕天雪发动了车子，一边开上路一边继续说道：
「那还不错啊，能沟通就是个好的开始，我跟你讲啊，仅就你和你老公之间来说呢，你办的这事吧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往大了说呢你这干的是为世人所不齿，活该浸猪笼，往小了说呢，你也就是出了个轨，连犯罪都不算，虽然对象恶心了点，也只是让你老公心里不爽了，坐牢这事摆平后，你老公的现实利益至少从你这里没有受什么损失。他妈和他后爹的帐让他自己跟他们算去，但对你来说，你老公原不原谅你就是个他自己随心而定的事，没什么其他外界影响，还想过就原谅你，不想过了就离。不过你们不是还有俩孩子吗，而且你老公和你爸妈关系不是也挺好的吗，我觉得他大概率还是会和你过下去，虽然他可能以后经常拿这事阴阳你，一吵架你就先矮一头，但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没管住自己呢。唉，你怎么不说话啊，小颖？」
慕天雪转头看见白颖又开始抱头自闭了，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不是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慕天雪回忆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又在哪里刺激到这丫头了，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脚刹车停在了原地。
「嬲你妈妈别嘞！怎么开车的！」后车及时变道后，对着慕天雪竖起了中指。
「我肏你妈的，老娘开车用你教啊！傻逼！」慕天雪此时也祖安附体，中指伸出窗外骂了回去。
再次发动了汽车，把车停在了便道上后，慕天雪转身看向白颖。
「内俩孩子，谁的？」
白颖依旧自闭。
「我他妈问你话呢，说话啊，谁的啊！」慕天雪急的伸出双手去摇晃白颖，可白颖不为所动继续抱头自闭。
好了，不用问了，这不明摆着吗。
慕天雪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到另一边把白颖也拉下了车，扔到了马路牙子上。
「明天中午去接人，之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你的破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说完便上车扬长而去。
一个肤白貌美，身材火辣的少妇躺尸街头自然会引起路人的关注，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的人群开始越聚越多。有的好心人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更多的人则是在周围小声地议论，而个别不怀好意的人则在观望有没有机会趁机捡个尸。
但白颖没有回应任何人，只是坐在地上抱头流泪。
有个胆大之人上前动手动脚，嘴上都是关心的话，实际上却是想趁机揩油。
「姑娘啊，这是出什么事了？哪不舒服啊，用不用我送你去医院？」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此时一个女人挤进了围观的人群，她见到有人在拉动白颖，急忙上前去把人推开。
「滚！」来人正是始终不放心，掉头开回来的慕天雪。
慕天雪其实并没有开出多远就又停在了路边。
「我吃饱了撑的接这个案子干嘛？」慕天雪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她知道白颖一直藏着一部分事没说，但没想到这么离谱，「讨债去讨你爸妈啊，讨到我身上算怎么回事！」
可慕天雪还是心软了，白颖那个状态扔在路边是很容易出事的，人之前是和自己一起行动的，安全还是要管的，于是掉头回去绕了一圈停在了人群边。
慕天雪单手提起白颖就走，可那个被坏了好事的人心有不满便上前阻拦。
「哎，你是谁啊？想干什么啊？」
「不关你事，让开。」慕天雪没什么心情和人争论。
「笸箩货，口气还不小。」说着话那人伸手想去抓慕天雪。
「算你今天倒霉。」慕天雪直接抬腿将那人踹飞出去十多米，摔在地上时已然是有出气没进气。
打开后车门，把白颖扔进后座后，慕天雪转向围观人群说道：「哪位好心人给他打个120，110也行。」
说罢便进了驾驶位，发动汽车离开了。
一路开回酒店，慕天雪提着白颖在酒店工作人员和几个同事异样的眼光下直接回了房间。
「还装死呢！算了，我管不了你，我找个能管你的。」
接着便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佳慧啊，在忙吗？」
「慕姨？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母亲的名字，白颖终于有了反应，爬过去拉着慕天雪的手臂摇晃：「别……求您……。」
「没什么大事，就是好久不见了，过段时间我回帝都，出来聚聚啊，好，那你先忙，挂了。」慕天雪又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而另一边的童佳慧，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整满头问号。
「什么情况？就是要聚聚吗？怎么好像有小颖的声音？」或许是真的母女连心，童佳慧感觉隐约听到了白颖的声音，心中一紧，但她也不敢确定。心想过一会儿给白颖打个电话问个平安，便继续埋头处理工作。
「清醒了？」慕天雪挂断电话后对白颖说道。
「好点了。」
慕天雪拍了拍沙发，「那就别在地上蠕动了。」
白颖乖巧的坐了上来，但随即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哎~」慕天雪捂脸叹息了几声后，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算是佩服你了，白颖，你是真牛逼啊，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拿去卖剧本都能小赚一笔。」
「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也没用啊，你又没对不起我。哎～，说真的，离了吧，明天接出人来，实话实说，然后尽量好聚好散吧。」
「我不想离..。」
「你不想离？」慕天雪觉得自己的鼻子真的在变歪，「你他妈一共才结婚十年，出轨了六年多，给奸夫生俩孩子都五岁了，你这叫结婚吗？左京是刨了你白家祖坟吗？多大仇啊？你知道你是在绝人家户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么想……您相信我啊。」白颖被说到了痛处，急切的想证明自己，抓住慕天雪的胳膊疯狂地摇晃着。
「哎呀，好好好，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别摇了，催命啊。」
慕天雪倒是也没出手制止白颖，反而是白颖自己好像用光了力气，摇着摇着就全身瘫软了下来。
「冷静下来没有，哎，我真是太惯着你了，说说吧，怎么就生了孩子了？我知道你之前肯定还瞒了不少事，现在就别瞒了，都说了吧。」慕天雪把白颖头拉到了自己腿上，揉着她的头发说道。
「我真的没有想给他生孩子，我有算日子的，我本来都打算跟他断了的，怀孕前小半年就没再和他有过了，那段时间我只和老公做爱过。」白颖已经平静了许多，说起话来也不在慌乱。
「本来孩子出生后，我们都挺高兴的，我也以为事情从此就过去了，后来没过多久我老公在我们医院体检，因为是家属福利，本来不是常规项目的几个检查包括男科就也都免费查了一遍。」说道此处白颖又有些激动，「可是我拿到他体检报告的时候发现，男科报告里说他精子活性很低，确诊弱精症，我当时太害怕了，不敢告诉老公，就把男科的报告偷偷销毁了。」
「后来，我就私下里做了鉴定，发现孩子真的不是老公的，可是我想不通啊，我不可能怀孕十六个月啊，而且我那半年是有来月经的。」
「我当时一直想不通，但和谁都没敢说，也没敢去查孩子是不是郝江化的，想着天知地知，老公有弱精症，可能就是天意吧，有这两个孩子也好。直到有一次婆婆来探望我们，郝江化也跟着来了，他在那几天里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之后他私下找到了我，拿报告威胁我，我实在太害怕了，就从了他，之后就一直断断续续到了现在。」
「你后来搞清楚是怎么怀孕的了吗？」慕天雪注意到了几个重要的疑点，她觉得必须要问清楚。
白颖如实回答道：「我后来有个猜测，因为我怀的是双胞胎，所以孕期不一定算的很准，如果我不是怀了十个月，而是九个月的话，那时候正好我们是在婆婆家住，可我在那里也只和老公做爱过。我怀疑可能又给我和老公下了药，偷偷迷奸了我，所以后来才会胸有成竹的跑来偷偷做亲子鉴定，后来我也问过他，可是他从来没承认过。」
慕天雪皱了下眉头，又提出了一个疑问：「你老公有弱精症这件事，备孕检查的时候没查出来吗？另外还有别人知道吗？你婆婆或者你老公自己知道吗？」
「备孕体检的时候一切正常啊，更早的婚检也没有问题啊。出了事之后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婆婆应该不知道，至少没在我面前露过，老公就更不可能了，他要是知道可能早就翻天了吧，也不会等到这次。」
「你有没有想过，郝江化可能知道。」
「我没想过。」
慕天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对白颖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接下来我说的，只是我的猜想。首先，我们假设你的猜测是对的，郝江化确实趁那次机会有迷奸了你，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单纯的爽一爽还是别的什么？这里我们往坏的方向推测，他很可能就是想让你怀上孩子，同时干扰你的判断让你以为是左京的孩子从而生下来，最终让他的血脉继承白家和左京的一切。」
慕天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这里有一个漏洞，你和左京并不是长年和他们住在一起，你们当时又是断了的状态，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即使他在你和左京做爱后就迷奸你，概率最多也就50%吧，何况怀孕也不是一发就中的。而且就算他愿意赌这一半的概率，那假如你在帝都家里怀孕了呢，这百分之百是左京的，这种可能才是占大头的，之后如果你们决定不再生了，你去上个环之类的，那他这个计划不就彻底泡汤了。整个计划过于粗糙，成功率太低了。」
白颖也听懂了慕天雪想说什么，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她的脸。
「除非他能肯定，你绝对不会怀上左京的孩子，那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一次不行两次，一年不行两年，反正你们总要去看婆婆，只要中了就是他的种。有了孩子就能逼你就范，这样看来，他后来胸有成竹的去帝都找你做鉴定，就合理多了。」
「都是.……设计好的……，可他是怎么知道弱精症的事的？连我都是偶然才知道的，婆婆吗？但如果那样的话，她装的也太好了，从来没露过破绽。」
「有这种可能，如果你婆婆真的那么丧心病狂的话，也许是偶然从体检之类的渠道知道了儿子有弱精症，之后和后夫谋夺儿子和儿媳的家产。但我认为这种概率较小，一是她能掌握左京体检报告并且瞒过左京本人的时间应该只有左京小时候，但备孕体检时你老公还没问题，时间上对不上。二是亲孙子说到底还是亲孙子，后夫和儿媳生的孩子可跟她没一点关系。」
「那……可这也太可怕了。」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恶，你老公的弱精症我认为大概率就是他用手段搞出来的，小概率是他和你婆婆合谋，这是他一切计划能施行的基础。甚至再往坏了想，可能从他第一次对你下手计划就开始了。呵呵，我倒是小看了这位郝副县长，也不像程局长说的那么一无是处嘛，如果真的是设计好的，那这一手绝户计玩的漂亮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