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晚坐在?凳子?上,久久的不言不语,明荷瞧着心酸,偏生翌日国公府便挂上了红绸,从前堂到后院儿?,窗子?贴了喜纸,庭院挂上了红灯笼。
小厮婆子?来的时?候姝晚正在?绣枕头,外?边传来一阵骚动吵闹,姝晚便放下了针线出去瞧。
“左边点儿?,唉对?对?,那边挂歪了。”一微胖的妈妈站在?下方叉着腰大喊,嗓音尖锐,连芸姐儿?都忍不住探头出来瞧。
一小厮爬着梯子?在?院门处捧着红绸往上挂,明荷正带着襻膊擦洗地板,闻声道:“这是做什么呢?”
外?边的胖妈妈回应:“哟,明荷姑娘,今儿?个?大娘子?叫人把红绸红灯笼挂上,下个?月世子?爷大婚,正院儿?那边都贴上了喜子?,我寻思着桑宁居偏僻,挂上灯笼和红绸便好,喜字便不贴了。”
下个?月大婚,明荷心下一咯噔,赶紧去瞧姝晚,嘴上安抚道:“娘子?…莫伤心,世子?仁厚,想来不会忘掉与您的情谊的。”她结结巴巴的绞尽脑汁说些漂亮话,期望姝晚别那么伤心。
谁料姝晚只是笑笑:“大婚是喜事?。”
胖妈妈眼珠转了转:“那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儿?,听闻啊世子?爷前几日为?了讨沈家姑娘欢心,从自己的私库里走账给沈家姑娘添了二十抬嫁妆,到时?候成婚之日十里红妆,好不盛大,这体面,世子?当真是看重未来的正头娘子?。”
正头二字咬的格外?重,声音高昂的十里八外?都能听得到,气的明荷端了擦地板的水就要泼出去,却被姝晚拦住了。
“好了,还是别惹她了。”姝晚劝阻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的地位原本就不高,随便一个?妈妈女?使都能踩她一脚,还是别出头了。
“娘子?,他们也太过分了,这是打?着人听不出来是不是,专往人心窝子?上戳。”明荷气的把抹布扔在?水盆里。
芸姐儿?跑过来,抬起头问姝晚:“阿姐,姐夫是不是要娶别人当娘子?了。”,她?色乖巧天真,叫姝晚无法狠心骗她。
“芸儿?,以后不能叫姐夫知道吗,那不是姐夫,是世子?爷,以后见了世子?爷要跪下行礼,知道吗。”姝晚边整理她的衣裳边叮嘱。
“为?什么要跪下行礼。”芸姐儿?不解的问。
姝晚笑了笑,摸了摸她奶白的脸颊,给她解释:“因为?那是世子?爷啊,不光是世子?爷,以后也是别人的相公了,阿姐见了都要行礼。”姝晚笑的坦然,笑的平静。
“芸儿?不想世子?爷当别人的相公,世子?爷是阿姐的相公。”六岁的姑娘露出了不满之色,撅着嘴皱着眉头不大高兴。
姝晚手一顿,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六岁的姑娘解释这一切,只道:“乖,总之以后芸儿?以后要牢牢的记住阿姐的话。”
姝芸点点头,“芸儿?记住了,以后见了世子?爷要行礼,还有?世子?爷的娘子?。”
姝晚笑着点头:“去玩儿?吧。”
姝晚也回了屋子?,重新拿起绣线,待屋外?的动静没了后,她才出门来,瞧着满院子?的喜色,只觉讽刺,影影绰绰的红灯笼在?眼中摇晃。
下个?月成婚,姝晚升起一股虚耗感,忽然觉得她实在?不该就这么受他摆布,往后的几十年生生耗在?这方院子?。
她的身上被打?上了妾、奴婢的烙印,芸姐儿?寒哥儿?的身上也被打?上了烙印,以前镇上的夫子?说过,寒哥儿?书念的好,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寒门学子?本就走的艰难,姝晚不想让寒哥儿?遭人讥笑,她不能待在?这里,她得离开。
思及此她似是豁然开朗,胸中的郁气也散了些。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姝晚想。
*
因着下月国公府大喜,这几日徐氏便张罗起来,采买、递帖子?,还有?雅集的事?儿?,接踵而来,忙的脚不沾地。
“这采买的银子?支出与账目对?不上啊,你把吴妈妈喊来。”徐氏翻看账本对?刘妈妈道,“银子?比账目多出了五十两,东西却没有?多。”她啪的一声盖上了账本。
刘妈妈得了令便去唤人了,闻锦茵在?一旁摸着桑宁居送来的枕头,艳羡道:“瞧这花样,手真巧。”
赭石色的枕头触手柔软,一摸便是上好的料子?,里面的棉花也是塞得满满当当,细细闻去,鼻尖的草药味并?不冲鼻,反而是夹杂了一丝清冽温雅的花香。
徐氏觑了一眼,怎会瞧不出来:“借花献佛罢了,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会儿?抱着个?枕头当宝贝。”
闻锦茵嗔怪:“我可没说错,我瞧这人是不错的,安分守己,手巧,懂事?儿?,就是胆子?小了些,不过无妨,多磨练磨练习惯就好,以后母亲身边缺人了,就把人叫来身边伺候着,也是好的。”
徐氏有?些似笑非笑:“还是罢了,那兔子?似的胆子?,可别给人吓破了。”
“方才听人说,今儿?个?尹娘子?去见了祖母。”闻锦茵似是想起了什么,好问。
“嗯,现下人应当还在?那儿?。”徐氏回道。
闻锦茵有?些了,算算时?辰,莫不是祖母要留人用饭?要不然怎的现在?还没出来。
不过,闻锦茵怕是想错了。
姝晚熬着夜灯绣了好几日才绣好了枕头和暖手皮子?,眼睛都熬红了,咳嗽竟又反反复复的重了些,随即便被明荷摁在?床上睡了一日,身子?才好些。
她有?感觉,自己的身子?似是比以前差了许多,也是怪,现在?的日子?可比从前的日子?好了许多,精米细面的养着,竟是越养越娇弱了。
待咳嗽好的差不多了,姝晚才把枕头差人送了过去,她原想着亲自去送,但刘妈妈说大娘子?要准备雅集和婚宴,忙不过来。
姝晚只得拐道去了暮霞院,接见他们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妈妈,是个?和善的人,姓陈,“娘子?且等会儿?,老夫人还未起身。”
姝晚赶忙点头:“是我来早了。”,随即她站在?廊下候着,她心中是忐忑的,只因这老夫人在?府上的存在?感没那么强,寒露只说素日里老夫人只待在?屋内吃斋念佛,不会轻易出门。
府内两位主母,老夫人更是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斗争,故而寒露惊蛰也一时?说不清楚。
没等多久,陈妈妈便把姝晚领了进去,姝晚轻手轻脚的跟在?身后,老太太正用着饭,姝晚从容的任她打?量。
老太太年岁也不过花甲,头发黑白掺杂,面容淡淡,仿佛对?什么事?儿?都不大关心的样子?,姝晚闻到了淡淡的檀香,似是沾染了几分佛性。
“老夫人,这位是砚哥儿?新收的通房,姓尹。”,陈妈妈在?耳边对?着老夫人说,老夫人这才撩起了眼皮打?量了姝晚一眼,不紧不慢的用帕巾拭了拭嘴角:“可用饭了?”
姝晚意识到老夫人在?和她说话,点了点头:“已经用过了。”她的视线快速扫了一眼桌子?,才发觉自己的伙食与这些府内的主子?们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