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他,宛如宿命。
无论她是阿枝,还是云烟,似乎最终还是要走向同样的结局。
他那样好,从她第一次爱上他的时候,就注定了此生定然不会喜欢上旁人了。
无论忘却什么,她都会在这沉浮的世间爱上他。
可越是爱,越让她难以接受。
是命运吗?可笑的命运捉弄着可怜的人。云烟从前那样害怕他,可还是在这日日的相处中,爱得无可自拔。
云烟或许不明白,自己一次次对他的心软究竟源于何处,又为何会那样快地爱上他。
但阿枝明白。
她的心,始终牵挂在燕珝一人身?上。即使她伤到想?要自绝,想?要以假死逃离,她的整个心,依旧原原本本地承载着对他的爱。
阿枝垂下眼眸,向来上扬的眼尾,云烟自信起来,成长?起来后?上挑的眼尾,再度垂了下去。
好像又恢复成了从前那副怏怏毫无生气的模样。燕珝终于慌乱起来,他宁愿阿枝骂他,恨他,甚至是用利刃刺破他的心脏,也不愿他最爱的阿枝这样自我?谴责,贬低,在心中一遍遍回想?着悲伤的,不值得记住的从前。
他害怕,他害怕再一次失去她,害怕……她真的像云烟一般,消散在风中。
经历过失去的痛,便再也不想?放开。
“阿枝,”他拉起她的手,一如往常那样,先让自己平静下来,郑重道:“欺骗你并非我?本意,并非推卸责任,只是当时你脑中瘀血情况不稳定,胡太医说若告知你真相,承受不住的话会出?大问题,我?从未想?过不告诉你真相。”
“千错万错,都是因为我?太过贪心,害怕你得知真相,便再也不愿接受我?,”燕珝垂首,颓唐地抓着她柔软的指尖,“……怕你不愿接受这个,即使故作假死也要离开的人。”
阿枝颤抖着的指尖一缩,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回来。
“妾现在有些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阿枝的视线落在二人方才?交握的手上,声音清浅,“陛下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妾心软,可妾还是更习惯……陛下从前的样子。”
“从前……”
什么从前,燕珝那双如墨玉般的长?眸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如遭雷击。
“不要从前,阿枝,我?们不要回到从前……”他慌乱地张开手,想?要拥抱着她,“从前不好,从前那样你不欢喜,我?也不开心,你我?都不愿回到的过去为什么要想?起。你忘掉,就此忘掉,我?们会有更好的生活,日后?我?定不会……”
“那从前的一切,陛下就都不要了吗?”
阿枝转头?,避开了他伸出?的双手。
他的拥抱对从前的她来说,是种?奢侈。
他冰冷,无情,不近人情,冷着她一人在芙蕖小筑中落泪,自伤,甚至折磨出?心病。
他的冷是真的,可现在,他还想?用那样炙热的怀抱融化当年的坚冰。
阿枝觉得有些荒谬。
她歪过头?,看向他。
疯狂跳动着,叫嚣着的心脏只有她一人知晓,说出?口的话语带着淡漠的寒冰,将人远远推开。
“陛下,在讨论要不要忘掉过去之前……还是先想?清楚,陛下喜欢的,究竟是那个活泼生动,满眼只有陛下一个人的云烟,还是……这个满身?怨气,粗鄙无礼的阿枝。”
“妾在世人眼中,本就是个死人了,不对吗?”
她冷静地推开他,“妾需要时间想?明白想?清楚,妾也觉得,陛下需要考虑清楚些,再来同妾说……爱。”
她将燕珝推走,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门窗紧闭,不让任何人能?打扰了她。
满打满算,恢复记忆也不过几个时辰。头?痛欲裂,哪怕手边有缓解头?痛的药,她也不愿服下。抱着腿坐在榻边,失地看着灯烛渐渐燃尽。
门被敲响。
茯苓道:“娘娘,胡太医来了。”
阿枝看了看门边,未曾答话。
“娘娘,您这样奴婢忧心得很,”茯苓的声音也不复往日沉静,染上些慌乱,“就让胡太医进来,为娘娘诊脉可好?奴婢知晓娘娘伤,但是一直将自己关着也不是个法?儿呀娘娘……”
“茯……”
阿枝张了张口,那声音哑得令人害怕。口中干涩,喉咙刚要发出?声音,便扯着疼痛。
秋日本就干燥,她喜欢香甜的味道,平日里?却不怎么爱喝水,非得用些花茶才?能?哄着喝些水。思及近日种?种?,阿枝垂下头?,埋首在膝盖之间,良久无言。
她知晓茯苓在外应该很焦急,但她没有半点心力去应付这些事了。头?痛已经分走了她一部分思,散乱的过往还需要她好好思考整理?清楚,想?明白一些事情。
在她想?明白之前,她不想?再见?到任何人。
月牙隐蔽在乌云之后?,晴朗了许久的天色终于沉了下来,看不见?星子,也瞧不见?乌云之后?,究竟有没有那明月。
不知何时,第一滴雨珠滴落在绽放的芙蓉花瓣上。
燕珝撑着伞,蹲在芙蓉花前,似是想?要为其遮挡住即将到来的风雨。
然而?风雨不由人,雨水淅淅沥沥而?下,将柔嫩的花瓣打起了卷儿,第一片花瓣落地的时候,燕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