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自然不同于那等脸皮薄的闺阁女子,这般情况他甚至能直接承认下来,然后将话重新扔回顾峤身上。
但是今夜的帝王似乎格外地亢奋,商琅不想扫他兴致,便顺着他的意,垂了眼,摆出一副羞涩模样,轻声道:“臣只是以为,陛下这般早便催臣沐浴,是等不及。”
顾峤没有急着反驳他的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瞧着他,随后一本正经地感慨道:“他日朕退了位,先生也卸下这丞相一职,若是家中无米无柴了,先生到那戏班当中去谋生计,必然能赢得满堂喝彩。”
顾峤语气实在是太过于认真,一时间连商琅都难以分清这说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只不过他们两个再如何狼狈也不至于落魄成那副模样,便权当是帝王在说玩笑话,商琅也跟着故作正经地答了一句:“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顾峤瞧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想不出说什么话来,便恼羞成怒一般扯着人坐下来:“用膳,用过膳之后,便回寝殿去。”
商琅急着想要知晓顾峤究竟做了些什么,顾峤自己这个知晓一切的也没见有多淡定,总之这一顿晚膳两人都是潦草地用过,用的时间不知道比平日少上多少,随后便直接到了寝殿去。
在推开殿门之前,顾峤还顿了一顿,心如擂鼓,状似冷静地问商琅:“先生以为,我会为先生准备些什么?”
商琅静静地望向他,没有说出任何猜测,只摇了摇头。
“先生当真不猜上一猜?”顾峤的手搭到门上。
“阿峤既是不愿意提前告知,猜对猜错,都无意义。”商琅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却并没有动。
顾峤一弯唇,手下用力,大门应声而开。
毫无变化。
商琅看清屋中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陈设,还没等接着反应,顾峤就抓住了他手腕,将人带到屏风之后。
入目便成了一片大红色。
这些都是顾峤小心布置出来的,自然不至于像正儿八经的婚房那般规整,商琅沉默着走近,榻边放着个小几,上面放着的应当是两杯酒,旁侧还有一把剪刀。
顾峤举起那酒盏,递给商琅一只:“合卺酒。”
顿了一顿,他道:“先生放心,我特意寻的淡酒,应当不会醉。”
其实醉了也没什么,毕竟商琅第一次醉的时候什么也没做,只顾着折腾他去了。
今日……估计他也是要被折腾的。
商琅从进了殿中之后,便显得比平日里沉默不少。
顾峤并未在意,同人饮过那杯酒之后,又将目光移到旁边那把剪刀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呢喃,拿起见到瞧向商琅:“天家夫妻做不得,月微可愿同我做一对寻常的结发夫妻?”
商琅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抽了头上的檀木簪子,发冠跌落,青丝漫垂。
两簇乌发交织在一起,被人好好收进了锦囊当中,放在床头暗格。
余下的数千青丝散落在榻上身前,被浸湿、被揉蹭,混乱一片。
商琅今夜比酒醉那次还要凶。
可明明没醉——那双桃花眸比顾峤的双眼还要清明。
好在没醉。
商琅凶归凶,还是有分寸的。
两人约莫是天生契合的爱侣,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试探之后就已经彻底熟悉了彼此,商琅手上的劲很重,却控制着没有让他疼——虽然不知道明日一早起来还会不会好好的,但洞房花烛,也就只求一次坦诚相待,真心尽付。
没有什么龙凤喜烛,只是殿中寻常的烛火。烛泪一点点地滴,顾峤的眼泪也一簇簇地落,哽咽着将人攀得更紧。
莫名出现的汹涌泪意淹没了他,顾峤好像要将眼泪给哭干,吓得途中商琅还停下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却只能瞧见人满脸眼泪地摇了摇头,然后凑过去吻他。
像是要把这过往二十一年的委屈全都给宣泄尽了,等带着人沐浴完重新回到床榻上,顾峤也还在抽噎。
正殿被他们闹得不成样子,最后两人是在商琅的侧殿当中睡的——丞相大人不过是在主殿当中跟顾峤同床共枕了几日,这偏殿就显出来了点人走茶凉的冷清。
甚至于两人躺到榻上的时候,都首先察觉到了凉意。
不过这凉意倒是把顾峤给弄清醒了,试图靠着深呼吸去缓解哽咽。
因着小皇帝这么一哭,商琅也没敢耽误太久,所以哪怕还沐浴了一番,眼下外面的天也还黑着,还有一阵子歇息的时间。
但两个人此时此刻都没什么困意。
心中最后缺的那一块被彻底地填满,顾峤终于调整好呼吸,重重一叹。
商琅伸手去擦他眼角已然干涸的泪,道:“阿峤方才是如何了?”
“情不自禁,”顾峤闷声开口,嗓子有些哑,“我也不知为何,就是忽然想哭。”
商琅听他声音不对,立刻下了榻去给人倒了一杯茶水,喂着顾峤喝尽了,才道:“倒也好,阿峤心中若是有委屈,如此发泄出来,也免得积郁成疾。”
顾峤点一点头,看着商琅将茶盏重新放回桌子上去之后,便伸出手来想要抱他。
拥了个满怀,顾峤嗅着萦绕在鼻尖的纯粹沉香,问:“我二人如此,算不算得上是洞房花烛?”
“如何不算?”商琅弯了唇角,垂下头来在他唇边一啄一啄,“阿峤当真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算不上,当时心急了,没能好好布置一番。”顾峤耳尖已经红透了,心底砰砰直跳,却还是故作矜持地推婉。
商琅只弯着唇角,倒也没有去揭穿他这点小心思。
下半夜两人再也没有歇息,一直到朝会的时候,顾峤觉着自己身上还算好,色自若地去了朝上,直接将自己要再次出去微服私访的消息甩给了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