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帝王,先皇已逝,天下根本寻不出来什么能敢当他长辈之人,此次的加冠礼便只能去寻德高望重之士。
除了翰林院当中留存下来的大儒,权高位重又学识渊博的商琅自然是个极好的人选。加上商琅原本就是先帝的托孤之臣,来主持顾峤的加冠礼也是再合适不过。
唯一一个弊端就是,顾峤完全不知道商琅会给他选一个怎样的字。
帝王取个字也算不得小事,若是旁人,在加冠礼之前定然会来同帝王一起商议,从中择出来一个帝王最满意的。但是商琅这边,顾峤是主动把抉择的权力交给丞相大人的,商琅也丝毫没有辜负他,同要给他的生辰礼一样,都瞒得死死的。
以至于到了现在,身为典礼最重要的人物,顾峤对几日之后会发生什么一概不知。
在大桓,及冠礼是每一个到了年纪的男子都会有的,只不过因为身份和财力的差异,形式和规模会有所不同罢了。
顾峤曾经见过自己几位皇兄的加冠礼,尤其是当年他嫡亲的太子皇兄,典礼更是盛大至极。
不过到了他这里,就已经是帝王加冠的规格了。
史上少年帝王的例子还在少数,尤其对于大桓这个传承还算安稳的,顾峤这样少年登基的皇帝就更显罕见。
因而关于加冠礼到底如何来,礼部不知道翻了多少旧例结合起来,然后再加上大桓惯有的一些东西来做修缮。总之会是个史无前例的冠礼。
顾峤这样想着,愈发期待起来。
到那个时候,可是由商琅来亲自替他束冠加字——两个人从没有过这般亲近的举动。
越想便越有些兴奋,尤其在这还剩了没几日的时候,顾峤感受着自己眼下跳动地过快的心,都有些担心自己今夜会因为这件事而难眠。
眼下就这般了,等到了冠礼的前夕,还不知道会是怎样。
少年帝王暗中骂了一句自己没出息,看着眼前被烛火映照得明亮的白纸,有些出,忽然在想:十多年,他都还不知道商琅的字。
在皇都,起表字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大桓疆土广阔,各地的风俗也都各有不同,朱家一整个世家都没有起表字的习惯,顾峤也不知道与朱家同样来自江南的商琅是不是也不曾有过表字。
若是那样……
顾峤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他身为帝王,在普天之下自然是地位最尊崇之人,如此,他给商琅来取字,似乎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再冲到丞相府去,问一问丞相大人他究竟有没有什么表字。
因为对于顾峤来说,名字就一直只是个平平无的称呼,他也就没有去深究过关于商琅的未知的表字这件事情。但是眼下,他自己是马上就要有表字的人,突然便想要了解一番他如今这唯一的最亲近之人,表字究竟为何。
第2章 朗月疏微
万寿节在礼部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下终于是到来了。
顾峤早早地将御书房堆起来的那些奏折批完,安稳地睡了一觉,却因为惦念着商琅而早早地醒过来。
帝王的生辰和冠礼不可能真的全权交到礼部手上,末了这几日顾峤一直都在跟礼部那边商讨着关于冠礼的一些细节。
几乎所有的事情在这一来一回之间被敲定下来,到了现在顾峤已经可以对冠礼的流程倒背如流,只有关于商琅的那一部分还是一片空白。
商相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几次顾峤去请他入宫都被人给婉拒了。又因为他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于繁忙,在商琅拒绝之后他没直接杀到丞相府去寻人,两人就这么耽搁了数天未见。
再见就已经到了生辰这一天了。
既然已经醒过来,顾峤没打算多耽搁,直接喊了宫人来为他收拾更衣。
大桓的冠礼虽然说是需要主持的长辈来给人加冠,但是顾峤身份特殊,他们不能真的让帝王披头散发地走出去,便简单地一束,只是未戴冠。
哪怕是不需要折腾头发,更衣就废了顾峤不少的功夫。
穿着一身繁重的衣裳走出寝殿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该到典礼开始的时候了。
朝臣们陆陆续续地来到,宫中用以举行宴礼的长生殿前早已经被精心地布置过,金红交映,静待着这一场世所罕见的盛典。
还没到顾峤出场的时候,但他又耐不住,于是便遥遥地上了殿外的高台,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殿前走动的人影。
然后,定格到了一位白衣人的身上。
自然是商琅。
作为这一次冠礼的大宾,商相没有穿那绛紫官服,而是穿了一身银白的华服。
与商琅平日里穿的那样素净的白衣大相径庭,那衣服看上去是一片白,其上绣着的银色暗纹,工艺不比顾峤身上这件简单多少。
说来也有意思,顾峤对于自己的典礼并没有多上心,但是一旦涉及到了商琅就要精益求精,甚至是自己亲力亲为。
其中就包括这一件礼服。
其中带着顾峤的私心,也不知道商琅会不会想到这上面来——两个人的礼服除了颜色和顾峤身上独属的龙纹之外,其他地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一白一金,若是站在一起,一定是一双璧人的模样。
顾峤弯着眸子去想那样的场景,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一场冠礼两个人几乎没有多少并肩的机会,为数不多的就是之后入告太庙的时候。
少年帝王暗叹了一声,旋身从高台上下去,走向长生殿,金色的衣角翻飞,去迎接属于自己的这一场加冕。
还有与他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相见。
众臣落座,吉时已到,少年帝王踏过正中央的红毯,迈过玉阶,走到正上方去,走到商琅的面前。
商琅身旁还站着一个宫人,手里端着的是一顶白玉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