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什么别的祈求,她甚至有些恨丈夫的莽撞,她只?想要自己多磨多灾的孩子平安长大,为此?,什么事她都不在乎。
佩特路在窗外惶惑不安地转了几圈,也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咬了咬牙转身再次翻墙离开。
奥尔瑟雅心灰意冷地哭了一会,窗户忽然被刺眼的大灯照住,她抬起头,那双善睐的明眸中泪水已经干涸,取而代之的是坚冷似铁的决心。
她披上外套匆匆跑下楼,然后在仆人的簇拥之下来?到屋外,在看清大灯旁站着的人时,她腿一软,几乎要晕倒,但还是强撑着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女皇陛下。”
一身黑披着斗篷的女皇回过头,浅灰色的眼眸深邃如同大海:
“奥尔瑟雅,你?的丈夫逃跑了。”
奥尔瑟雅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眼尾通红,在刺眼的大灯之下几乎睁不开眼睛,但她还是强撑着,视线里什么也看不见,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嘴唇颤抖,发音却?缓慢优雅:“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哭?”
“好教陛下知道?,我的孩子刚刚哮喘发作,才稍微好转睡下。”奥尔瑟雅食指与中指在袖子中偷偷交叉,这是说?谎时祈求上帝原谅的手势,一旁的男侍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举了起来?。
奥尔瑟雅握紧拳头用力挣扎,剧烈的动作之中,几颗泪珠滚落,依旧挣扎不开,她满脸通红,眼屈辱地瞪向女皇,睫毛锁着眼泪,金色的眸子好像熊熊燃烧的火焰,配上美?艳的容貌,饶是女王都心软了一瞬。
身后几个?亲卫从宅子中走出来?,华先生一脸紧张地跟着他们,给奥尔瑟雅一个?“没事”的眼。
看来?他们已经进去检查过小安塞尔的情况,床边燃烧了一半的哮喘纸恰好证实了她的话。
“奥尔瑟雅,你?是上帝忠诚的仆人,你?敢起誓你?的丈夫没有回来?吗?”女皇挑起奥尔瑟雅的下巴,势在必得地问?道?:“你?若是说?谎,就是背弃了自己的信仰。” 艾姆霍兹男爵与他的妻子情深意笃,无人不知,她就不相信,这样一个?男人会在逃跑前?不来?看妻子最后一眼。
奥尔瑟雅低下头抽泣了几声,头发披散,女皇脸上已经挂上胜利的微笑,身后的官员已经准备做好记录,却?听?见艾姆霍兹夫人气若游丝的声音:“我起誓……”
她抬起脸庞,看着面前?不孕不育没有子嗣的女皇,眼里一片荒凉,声音响亮:“我起誓,佩特路·艾姆霍兹今晚没有回到庄园!”
女皇猛地用权杖敲了一下地,愤然转身。
夫人刚想松一口气,又听?到女皇冷冷的声音:“如果我抓住了佩佩,你?希望我将他流放到哪里?”
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麻木:“西印,和他的挚友卡斯迈伯爵一起,这样您就能?同时监管他们两人。”
女皇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冷笑一声离开。
夫人一路目送宫里的贵人离去,单薄的身影在黑夜中好像一片落叶。
“夫人……”此?时头发还没有花白的华先生走过来?,夫人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向宅子走过去。
然而才刚刚迈开步子,就天旋地转,脸色苍白,向后仰去,不省人事。
第79章 维恩(七十九)
“听说了吗, 那个新来的小孩是老爷在西印的私生子……”一个聒噪的男仆坐在栏杆上对着下方洗着衣服的女仆说道,语气中全是自以为知道秘密的得意。
“啊?”女仆仰起头,?色怜悯:“那夫人岂不是很可怜?”
“夫人有什么……”男仆脱口而出, 却见女仆瞪了他一眼, 连忙改口:“夫人确实可怜, 但?好歹有钱有权, 只是正牌小少爷来了, 有些人就要现出原形了, 那才可怜哩!”
“谁可怜?”卡罗突然出现在身后, 冷不丁地开口。
男仆本来为了耍帅坐在栏杆上,此时差点被吓得翻了下去,“卡罗哥……”
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卡罗从栏杆上揪着耳朵扯了下来了:“你还?说人可怜, 我?看你可怜,你一个月才赚几个钱, 现在东西那么贵, 要不是在庄园包吃包喝,你去外面连面包都吃不起。有这功夫说闲话, 不如去干活, 别为了嘴上一时畅快,被赶出庄园就好笑了。”
卡罗说的是实话, 男仆的哥哥也失业在家,因此悻悻地闭上嘴巴。
“你们都表现好一点,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卡罗叹了一口气, 忧心忡忡:“听说隔壁的几个庄园都裁员了, 别撞枪口上。”
他今早路过华先生身边的时候,听到对方在和供应商争论, 好像是庄园的经?济周转也出了点问题,想?来是在改建工程初期垫了太多钱进去,不过好在后面陆续有不少人加进来,压力才小了很多。
卡罗也算是见多识广,在来艾姆霍兹庄园之前,他也在别的地方做过事,因此清楚庄园里?的仆人一直是满编有多么不同寻常,换作别人起码得裁掉三分之一然?后把所有的工作都堆到剩下来的人身上,他们不仅被榨干,还?要感谢主人留下自己,好像斗虫一样勾心斗角,证明自己的价值以在下一轮中存活。
庄园的生活真好,小维恩刚来的那几天,成晚成晚地睁着眼睛,有时候卡罗都快要睡着了,突然?听见身边的小孩翻了个身,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深吸一口气,低低地“嘻嘻”笑了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独自离家的人。
当?然?,卡罗也隐隐听说他的家庭不是很好,贫穷,无知,从前还?能勉强支撑,但?在父亲酗酒之后,一切就变了。
“卡罗哥……”维恩轻轻开口,卡罗将手掌搭到他的背上,他没有像第一天那样抖一下,反而放松了身子,没一会就睡着了,口中喃喃有词。
卡罗凑近了,发现他说的是“prdse”。
是啊,卡罗可太能理解维恩当?时的心情了,只是……
他抬头望了望灰蓝灰蓝的天空,已经?临近十二月了,天气渐渐转凉,云朵看上去又?低又?沉,摇摇欲坠,心中不由得收紧了一下。 他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向宅子走去,不远处,管家正在带着工人从捕鼠夹中,将死老鼠钳出来,丢进准备好的袋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卡罗的错觉,最近庄园里?的老鼠越来越多了,不,不只是庄园,好像一夜之间,整个雾都的老鼠都从下水道中钻了出来。
算了。他管不着。
卡罗看着一只灰色的大老鼠从他面前窜过时,好像喝醉酒一样,突然?趔趄栽倒在地,四肢僵直,猛地一抽搐,从张开的嘴里?咯出血来。
卡罗看得新,以为是吃了耗子药,怜悯地摇摇头,心里?暗道:
果然?,这世道坏到,连老鼠都活不下去。
维恩急冲冲地打开书?房的门,却发现安塞尔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在?情严肃地交谈着什么。
“你有什么事?”看见他进来,安塞尔一手撑着手杖,另一手微微抬起,示意男人暂停,往日温和安宁的脸庞莫名带上几分威严感。
最近他的身体?稍微好了一些,又?开始操心各种?事,若不是维恩拦着,恐怕会议室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无休地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