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维恩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也跟着?出?声。
他想?起来了,上一世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上一世希金斯替他还清债务赎身之后?,希金斯似乎也想?在工业发?展迅速的英国做点投资,所以两个人没有立刻回?法国,反而在雾都住了大半年的时间。
那段时间,维恩打听不到安塞尔有关?的消息,只?知道他的庄园被出?售,工厂被抵押,个人宣布破产之后?就和仅剩的仆人们不知所踪。
希金斯在临时的豪宅中召开了好几次宴会,邀请商业界创新人士前来。维恩兴致缺缺,宁愿躺在床上睡觉,也懒得下?楼。嬿珊艇
有一天底下?声音太过吵闹,他忍不住下?去,楼梯走到一半就看到几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喝醉了正在吹着?乐器,大部分人围着?高声笑谈。
维恩烦躁地皱起眉头,半个身子支出?楼梯扶手,想?看看希金斯在哪里,却不小心碰掉了给小猫玩的毛线球。
红色的毛线球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到一楼,维恩只?来得及揪住毛线拖长的尾巴,眼睁睁地看着?它不断解开,拉长,在地上滚远,最后?在一双黑色的锃亮的皮鞋面前绕了两圈,终于?停了下?来。
维恩的视线顺着?笔直的腿快速上抬,正好和那双惊讶的琥珀色眼睛对上。
维恩愣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红绳的一端,命运的荒谬与不可违逆抓住了他,自己寻找了好久的人竟然?出?现在这个混乱的大厅,他看着?安塞尔消瘦的脸庞,苍白的皮肤,依旧是?那种与人世格格不入的超脱气质,如同污泥里出?落的洁白的花,心如刀割,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的好。
安塞尔似乎也不知所措,就那么?愣在原地。
维恩很不自在地拢了拢衣服,似乎觉得在对方明亮纯粹的眼下?,自己的肮脏丑陋无处遁形。
“咳。”耳边传来一声轻咳,希金斯从身后?揽住维恩的腰,脸庞上还带着?绯红的醉意,压低声音:“在看什么??”
维恩有些慌张地转头,果然?希金斯深色的眸子里全是?不高兴,“我只?是?……”
他说不下?去,便又?去看安塞尔,却发?现对方已经低下?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动作轻盈优雅地抬起脚尖,跨出?红毛线绕的圈,转身走开了。
维恩的心里空了空,一下?好像噎住了似的,可是?希金斯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依旧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
维恩没有办法移开视线,就这么?看着?安塞尔和另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小声地交流,对希金斯轻轻开口:“您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
希金斯看过去,待看清楚之后?,露出?不屑的笑容:“两个异想?天开的人罢了,从别的机器上拆下?来个组件,就整天嚷着?要造什么?存储器,差分机……现在经费不够,又?到处拉投资。”
维恩听不懂,趴在栏杆上专注地看着?。安塞尔还穿着?以前的那套衣服,已经洗得有些脱形,看上去光芒暗淡了不少,但却依旧是?那副干净美好的样子。
似乎是?和同伴说到什么?有趣的事?,安塞尔笑了起来,微微扬了扬脸,阳光的脸庞与旁边混乱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正巧映入维恩的眼帘。
维恩在二楼,看着?又?熟悉又?陌生的笑容,心里暖洋洋的,也忍不住笑了,但又?怕被别人发?现,只?能将头埋进?自己的胳膊里。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害怕再次见面的时候,对方会是?一副颓废的模样,但现在他终于?放下?心来。
什么?差分机,什么?存储器,他一点也不懂,但他觉得希金斯这次看走眼了,因为安塞尔一定会成功的。
他笑着?,肩膀抖动着?,袖子却有些被打湿了。
维恩认出?眼前的人就是?上一世八年后?跟在安塞尔身边的同伴,两个人到处奔波,推广什么?所谓的制表机、差分机之类的东西。
维恩不确定自己死掉的时候,这项技术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因为离开希金斯之后?他攀上的贵族们再没有一个把他带到生意有关?的场合上,他不识字,没有接触外界的媒介,什么?消息也不知道。
但是?他想?既然?八年后?的安塞尔都会觉得有价值的东西,一定是?会成功的。
他喊住了门卫,中年男子坐在地上,有些狼狈,安塞尔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讶然?,然?而还是?静静地等着?。
“谢谢。”维恩拉起中年男子,男子惊魂未定地道谢。
“查尔斯?”维恩突然?开口。
查尔斯有些惊讶,维恩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看向安塞尔,“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不如让查尔斯先住在庄园里,明天白天再商量一下?他说的技术有没有价值吧?”
安塞尔点点头,手上还在无意识地把玩那个打孔纸带,查尔斯则是?情复杂地看了维恩一眼。
第4章 维恩(六十四)
罗科轻手轻脚地走进大公府的会客室, 托雷正穿着一身仪仗队的?礼服,手上擦着长长的?西洋剑,垂着眉眼, 优雅又冷淡。
“殿下, 门口的?信我给您一起?带进来了。”罗科双手递过来一个信封。
托雷将剑插回剑鞘, 脱下手套接过来, 瞥了一眼信封上漂亮的斜体字署名, 嘴角带上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用小?指指甲划开封口的火漆, 取出里面的?卡片, 几片干花顺着他的?动作落到地上。
“他不?是自命清高?着,不?跟我出席同一场聚会吗?”托雷嗅了嗅带着清香的客帖,“现在还不?是有求于我?”
罗科不?敢去窥探信件的?来历, 但是见托雷喜上眉梢, 也很机灵地跟着附和。
却?不?料托雷听了他的?话?,反而?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罗科一下闭上了嘴, 低着头,不?再吭声。
托雷将卡片放回信封, 动作小?心?地拉开抽屉, 将它压在其他信封之下,深红色地毯上还散落着几点零星的?白色的?干花瓣, 被高?跟皮鞋的?走?动碾得支离破碎。 做完这一切,托雷才想起?来找罗科来有什么事, 转过头, 缓缓开口:“听说你们法院今天上午出事了?”
“是的?!”罗科说起?这个, 一下惊慌了起?来,“就是上一次宴会上提前离席的?那个见习法官, 我按照您……”
“我可什么也没教过你。”托雷沉着脸,低声打断。
“是……”罗科结结巴巴地把后面的?话?都吞了下去,重新在脑海里组织语言:“是他抽到了布鲁托那个案子,都怪他一根筋,判得太重,被被告家属跟踪报复了,腰部中了一刀,我来的?时候应该还在医院抢救……”
他说着好像想象出了惨烈的?画面,有些?软弱地打了个哆嗦。
托雷眯起?眼睛,浅灰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眼前长相柔和但充满野心?的?年轻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才咧开嘴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怎么,和你有关系吗?”
罗科惊恐地看着他,腿有些?发软。
不?过托雷好像对这完全提不?起?兴趣,轻飘飘地一笔带过:“我不?关心?这些?,倒是之前拖延审判的?事做得怎么样了?我答应了他的?哥哥给他们两个月的?时间收集证据……”
罗科强定心?,刚想回答,却?看见托雷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一身笔挺的?礼服,手里提着一旁的?古董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