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悬崖顶上,出现数千兵卒,个个身穿雪白棉衣。
当中簇拥两个中年男子,为首的身形羸弱,面色有几分苍白,风吹过时紧了紧白熊皮大氅。
旁的男子身穿单衣,迎面凛冽寒风,毫无瑟缩之感。
“世子,朝廷大军已入彀中,无需亲自督战,回营中等待捷报即可,莫要伤了身子骨。”
“多谢冯兄关心。”
羸弱中年正是镇北王世子张梁,也是镇北军真正的统帅,担忧道:“今日之战,关系北疆安危,不亲眼看着很难心安。”
冯泽微微颔首,对张梁满是钦佩。
当年与父亲投奔北疆,遭到许多镇北军大将排斥,正是世子张梁从中周旋,才让他们父子立稳跟脚。
之后研发、训练火器军,张梁更是主张隐秘进行,不予声张。
“镇北军与朝廷必有一战!”
张梁建议镇北王示弱,处处退让,让朝廷放松警惕,争取更多的时间训练新军。
交战之初,镇北军只派出极少量的火器军,多数仍然以冷兵器为主,与朝廷大军一沾即退,假做溃败之相,行骄兵之计。
静待天时地利,一举歼灭朝廷主力。
冯泽疑惑道:“世子如何断定,谢大元帅会冒险挺进雪狼谷?”
雪狼谷地势险恶,不宜行军,然而另一头直通镇北城,比地面进攻缩短了上千里,又能出其不意进攻。
“只七成把握。”
张梁说道:“三成源自于谢元帅,我反复琢磨过此人经历,最早只是个落魄武勋,靠着吃府兵空饷过活。”
“恰逢周督公马踏江湖,谢靠着祖传的练兵布阵之法,立下了不少功勋,然而仔细勘验就会发现,他打败的都是些山贼水匪而已。”
“之后覆灭南蛮,也是依赖新式火炮,否则前几年怎么会寸功未立?”
“再之后拥立泰昌帝,位列天下兵马大元帅,乃是从龙,亦非军功。”
张梁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推测,谢元帅只适合做个将军,大抵有几分站队的聪明,却远远够不上帅才!”
“说得有理。”
冯泽对谢元帅不怎么看得上眼,其父是真正的灭国之功,如今大庆能统御西北疆土,仍然是承平西王的遗泽。
“另四成把握是什么?”
张梁回答道:“三成是来自京中的秘报,泰昌帝令内侍督军,密令谢元帅于年前攻占镇北城,以贺新禧!”
“这不是胡闹么……”
冯泽不禁摇头,难怪九月初朝廷大军已经开始安营扎寨,等明年开春雪化了,再继续领兵推进。
此乃老成必胜之策,不出兵,不贪大功,以朝廷煌煌大势,横扫镇北军。
“余下一成,便交由天定了!”
张梁说话时,目光望向谷底十数万大军,眼中闪过不忍,不论立场的话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人夫为人父的家中顶梁柱。
“时间差不多了,升狼烟!”
片刻后。
一道道狼烟冲霄而起,仿佛竖立在悬崖上的天柱。
谷底朝廷大军望见狼烟,顿时发生混乱,毕竟是百战精兵,在统帅的安抚下很快镇定,试图加速行军冲出野狼谷。
奈何为时已晚,谷中每隔十数里就埋了大量炸药,狼烟升起后立刻引燃。
轰隆隆声连绵不绝,震动引发了雪崩。
无数兵卒活埋在雪中,侥幸存活的兵卒,又遭遇了大规模的炮轰。
镇北军铸造的火炮,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远远比不过朝廷大军,然而居高临下,瓮中炸鳖,轻易就覆灭了敌人。
炮轰持续了大半日,结束后,雪狼谷万籁俱寂。
“咳咳咳……”
张梁剧烈咳嗽几声,吩咐道:“搜集朝廷辎重,南下陈兵北疆三府!”
冯泽诧异道:“还要打?”
“不打了。”
张梁说道:“镇北军根本不是朝廷对手,火器比不过,后勤也比不过,能打上谈判桌拿赔偿就足够了!”
雪狼谷一战,镇北军炮弹消耗过半,再也撑不起大规模战役。
兵压北疆三府,是让朝廷不明虚实,也能在谈判桌上拿到更多好处。
冯泽提醒道:“朝廷不会善罢甘休,待重整旗鼓,定然还会北巡,必须拿到足够好处,以作备战。”
“无非土地、赔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