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白也不失落,反而越发开心,低沉了语调继续自己的故事:“我们这些小孩被带去了诛魔教,从小被当成杀手培养,如同长老养蛊,蛊虫互相厮杀,唯有最后的胜者,成为蛊王,供人驱使。”
“几年前,我跟在老教主身边做护卫,因厌恶血腥喜好白衣,可能因此比其他人干净了一些,被刘心月看上。我本是想找办法拒绝,但有一日看到了她身上的濯清剑。”
陆无衣:“你借着与她订立婚约,夺回了此剑,杀了老教主,成为新教主?”
江知白一脸不赞同:“小衣儿,在你眼中,我是这样轻易卖身的人吗?”
陆无衣毫不犹豫:“是。”
江知白顿时噎住,满脸被辜负之色,摇头连连叹息,连喝好几杯酒,仿佛借酒消愁。
陆无衣等得不耐烦,问:“那你如何做的?”
江知白暂停了演戏,答:“我忍辱负重与她做朋友啊,找准时机,夺回家传宝剑,推翻老教主这个大魔头,让诛魔教回归创教初心,重返正途!”
刘心月看中江知白后,想把他调到身边,然而江知白野心不止于此,自然不愿意。君既无心我便休的戏码不可能发生在魔教妖女身上,刘心月的世界里只有唯我独尊,一不高兴就杀了不顺眼者都是常态。
江知白明白,主动与刘心月交朋友,一步步哄着她获得她的信任。
刘心月自然觉得江知白对自己也是喜欢的,还主动和爹爹老教主提了此事。彼时江知白初露头角,尽管暗自隐藏实力却依旧成为老教主身边出色的下属,这门亲事,在老教主眼里也算不错。毕竟魔教中人,刘心月一个女孩子不可能嫁给外头江湖上的青年才俊,如江知白这样教中青年才俊就已经很不错了。
婚事,江知白的确是没同意过,老教主和刘心月也根本没在乎过他是否同意,只会觉得这是他的荣幸,怎么会不愿意?但江知白心里却是非常清楚这对父女在想什么,只是装作不知,因势利导,开展自己的计划。
事变发生在去年春天,老教主单独留下江知白,仿若施恩一般,说要将女儿嫁给他。江知白的回复便是直接向老教主袭去。
两人的打斗,吸引来无数教众,江知白的人以此为信号,扭头便和身边人厮杀开来。
魔教以强者为尊,江知白众目睽睽之下杀掉了老教主,诛灭反对他的其他头目,被拥护为新教主。
濯清剑被下属夺回奉上,刘心月逃出大理不知去向,江知白用自己的强势武力镇压全教,开始整顿大理。
这其中有太多血腥和卑劣,比如那一场从白日烧到黑夜的大火,比如造反那天的血流成河,比如他曾经哄着刘心月耐着性子陪她看景杀人,比如他入教三年后就开始做任务刺杀、刑罚,其中不乏正道人士、无辜百姓、老弱妇孺……
他是个卑劣的人,和他身上的白衣截然不同,他的内里是黑的,洗不白的墨一般的黑。
陆无衣却是白的,从灵魂深处透出的洁白无瑕,是他离开大理想要亲眼看一看的正道之光。
他只想让陆无衣看他的现在,一个从漆黑深渊中爬出来的白衣飘飘的江知白,并不想让她知道过去的他曾在怎样漆黑的地方,自身又是多么黑。
所以他轻描淡写魔教十几年,一句话便带过了推翻老教主的惊心动魄。
陆无衣却并非如他以为的那般单纯,他以为他不说,曾经单纯的陆无衣便想象不到,但实际上,尽管简单一句话,陆无衣却已经明白了全部。
幼年入魔教,一路走到老教主身边,不仅武功强大还深受魔教教主父女二人的喜爱和信任,江知白做的事岂会容易,又怎会洁白无瑕?
他如此厌恶鲜血,嗅觉却只对血腥敏锐,这中中异常恐怕都是当初留下的后遗症。让一个恶人从善不容易,让一个好人作恶更是折磨,陆无衣无权评价他过去的黑白对错,但也不会因此就远离这样一个人。
她给两人都倒了酒,举杯:“以一己之力,扶正祛邪,匡扶诛魔教,为江湖除去一大害,功德无量。”
江知白垂下眼皮,看看举在半空的酒杯,又抬起眼看看她,笑:“你真信我?”
陆无衣只有一个字,说得有力:“信。”
江知白缓缓举起杯:“我在世人眼中,依旧是个魔头。”
陆无衣哈哈一笑:“世人?是所谓的江湖正道是世人,还是天下百姓是世人?是这些发声最大的名门正派是世人,还是被裹挟了意志的普通江湖人是世人?昨日世人谤我,今日世人誉我,世人到底是谁?我不是世人吗?我过我的人生,何须管这些所谓的世人!”
江知白直直地看着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热流,是豪情也是释然,他举着酒盏,重重与她的一碰:“说得好,我便是世人,我何须管这些世人!从今而后,我们潇洒江湖,自在人生!”
陆无衣与他相视一笑,仰头饮尽杯中酒。
吴浪秉持着君子非礼勿听的道德一直独自喝酒,并没有借助习武之人的方便偷听他们说话。直到两人放开了声量,说了最后一番话,心中竟也升起豪情。
他举着杯看向两人:“加我一个!”
江知白脸刷地黑了:“你不是要比武吗?怎么哪哪都要插一脚!”
吴浪眼睛发亮:“你答应和我比武了?”
江知白:“比完你能滚吗?”
吴浪毫不犹豫地说:“能!比完我就走!”
江知白磨牙:“我一定要打得你满地找牙,木头!”
吴浪握剑起身:“这就比,看谁打得谁满地找牙。”
陆无衣在两人火花四溅的对视中伸手,打断他们的剑拔弩张:“停,现在不行。”
江知白、吴浪:“为什么!”
陆无衣看着江知白。
江知白反应过来,连忙收了火气,缓和色:“误伤,误伤,小衣儿,为啥不行……”委屈脸。
真没脸看啊,陆无衣撇开眼睛。
“山上各大门派都还在,你们万一打得两败俱伤,岂不是让人渔翁得利?我们先走,回头找个合适的地方,再切磋武艺。”
江知白自然同意,吴浪也觉得有理,他对山上那帮人的印象并不好。
如此说定,三人给了酒钱,便直接启程离开。
“小衣儿,我们去哪?”江知白问。
陆无衣不答反问:“你教中不忙吗?你能跟着我到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