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沉默很久,泊瑟芬着急了,生怕唯一的说话对象闹失踪,立刻跳来跳去地寻找他的影子,“你还在吗?”
“在。”
泊瑟芬连忙蹦回来,“那你在哪里?”
“我无处不在。”
泊瑟芬不太理解这个回答,难道她眼睛已经不行了,看哪都是黑乎乎的,哪有人?
没人有声也成,她又跟对方唠嗑了好一段时间,越聊越觉得这个无处不在的「人」有点傻不溜秋的。
“什么是车?”
“天空?”
“食物,吃?”
“船?”
泊瑟芬再迟钝,也觉得这家伙不正常,至少跟她不太像一个品种的生物。
但是她寂寞太久了,面对着眼前这个空洞到让人发疯的世界。
哪怕只是一个声音的陪伴也是莫大的恩赐。
至于这个声音是刚出生的妖怪,来此一游的外星人,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都无所谓。
当然臆想这个猜测很快就被她否决了,她再离谱也不可能想象出这么没有常识的伙伴。
“生命是什么?”
他在跟她聊天的时候,又捕捉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词汇。
泊瑟芬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当老师,能教导他人的一天。不过她自己的水平也是低得堪忧,一下要解释生命这么熟悉的词,还得想一会。
“生命是动物跟植物,还有各种各样细菌等生物的统称,会繁衍,也会成长,会吃东西还会唠嗑。
当然不是什么生命都会说话,不过有些生命能在水里呼吸,有些生命寿命特别长,大家都各凭本事在大自然里讨饭吃,说话也不是必须的。”
泊瑟芬磕巴解释了半天,觉得自己说的也太干了,只好指了指自己直截了当说:“我就是一个生命,会说话的那种。”
“那我也是吗?”
泊瑟芬有点不确定地回答:“大概是吧,你是什么模样的生命?”
对方又沉默了老一会,似乎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子的生命,最后他只是慢吞吞地说:“你能继续跟我说话,说你所知道的那些东西吗?”
他说话越来越流畅,没有之前那么青涩卡壳。
泊瑟芬也缺人说话,她都要无聊疯了,有段时间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哑巴。
所以经常变换表情锻炼脸部肌肉,然后练习吐葡萄皮绕口令。
泊瑟芬开始变成唠叨小达人,从巴巴自己小时候玩的游戏开始,什么冰淇淋奶茶流行歌小说自家人都说个遍。
期间他们的对话模式经常是这样的。
泊瑟芬:“你会唱歌吗,不会啊,我哼两句给你听吧。”
泊瑟芬:“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啊,从来没有吃过东西,那你的人生已经乏味了一大半,我给你描绘一下食物的味道跟模样吧……我也好久没吃了。”
泊瑟芬:“玩游戏吗,我们来玩五子棋吧,没棋子石头也成,我再画个格子……连石头都没有?”
对方似乎被她打击到自闭,终于迟疑说:“我试着做一做。”
泊瑟芬还在想用什么代替棋子,没有实体,口头上一二一二也成,就是要考验记忆力,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随口就说:“好啊。”
这句话如开启这个黑暗无望的世界的钥匙,咔嚓一转,广阔的空间发出雷鸣的轰隆声,震得泊瑟芬连忙跳起来。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地绞动,翻滚,摇晃。
黑暗里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哺育颤动,不停地膨胀鼓起,让泊瑟芬完全立不住立不稳,只能到处滚。
她想问怎么了,可是四周都是震耳欲聋的碰撞声,所有出口的话都被掩盖下去。
那膨胀的地方破开,一条脊椎似的巨大长影耸立而起,不断有东西从上面落下来,砸到黑暗中发出闷咚音。
那是什么?
泊瑟芬突然发现朦胧的黑雾开始散开,那长脊般的巨物显露出自己巍峨的一面,那是黑色的山脉,从山脉掉下来的是无数的石头。
石头太多了,如暴雨灌入这个空无之地,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漫长的「暴雨」总算是变小一点,石雨汇聚成厚实的大地。
泊瑟芬看着石块避开她,落到别的地方,有些落得多了就是山峰高坡,落得少的就是低洼之地。而她站立的地方没有落到任何石头,依旧是一片黑暗虚无。
她走到石头上,踩到了实在的地方,回头一看,就看到那片待习惯的黑暗在大地的衬托下,变成了无底的深渊。
泊瑟芬以为自己经过这么久的岁月,能对任何异现象都保持一颗平常心。
可是她错了,活得长不代表见得多。
至少眼前这种宛如创世的壮观景象,她上辈子,这辈子,大概下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了。
那个声音再次穿过渐渐停息的石雨,在她身侧出现,“石头有了。”
泊瑟芬再次忍不住四周张望,可是不管是刚诞生不久的大地,还是身后的深渊,她都没有看到这个声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