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她,”姜也不可置信,“一直都有联络?”
靳非泽摸着下巴,道:“算是吧。”
心中有怒火升起,几乎烧遍肺腑。姜也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头的愤怒,问:“为什么不告诉姜也?”
“离开玲珑塔之前,我和你妈妈有过约定,她不希望你得到任何关于她的讯息。”靳非泽摸摸他的发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不会告诉你她在哪儿,你永远也找不到她。小也,只有我会在你身边,最多加一个李妙妙。乖,不要再想着其他人了。”
姜也终于明白,靳非泽和姜若初一直有联络,靳非泽一直在骗人。他闭上眼,心间充满苦涩。怪不得和姜若初谈话的时候,姜若初对他的情况了若指掌。是靳非泽告诉她的,他却从未告知过姜也,任由姜也傻兮兮无头苍蝇似的寻找着姜若初。
胸中阵阵钝痛,像一口锅盖住了心头。姜也想,他不该难过,难过的应该是以前那个姜也才对。信任靳非泽的是姜也,不是他。他一方面感到苦涩,一方面又感到可笑,姜也怎么会信任靳非泽呢?这个家伙根本无法理解正常人的感情,姜也怎能对他有所期待?
可这痛苦如此真实,深入骨髓,刻骨铭心。他又一次产生了怀疑,他真的是江燃吗?
分不清了,他真的分不清了,他觉得很累。
姜也努力平复心绪,道:“让我一个人待会吧。”
靳非泽看着他的表情,似乎比平常还漠然了一点。靳非泽忽然觉得不安,硬抬起他的下巴,道:“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我很累,”姜也挥开他的手,转身躺下,面朝墙壁,“我想休息了。”
靳非泽戳了戳他的后背,“不许骗我。”
姜也觉得可笑,他骗人,却不允许别人骗他。
姜也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冷漠疏离了许多,被冰碴子浸过似的。靳非泽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离开房间,带上了门。他摸了摸胸口,心脏又开始不舒服了。他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无从排解。
他发消息给张嶷,这家伙改了微信名,他翻了很久才找到——
爱吃糖的魔女:【为什么我心脏不舒服?】
无辜路人小张:【我学道不学医,心脏有病请去人民医院,顺便让大夫看看你的脑子,我觉得你脑子的病更严重。】
爱吃糖的魔女:【我想杀人。杀了你我会好吗?你现在在哪?】
无辜路人小张:【………………】
无辜路人小张:【你到底咋了。】
爱吃糖的魔女:【和小也说话,心脏不舒服。】
无辜路人小张:【他说了啥?】
爱吃糖的魔女:【他哭了,还冷落我。】
无辜路人小张:【你是不是胸口闷,难受,不得劲?】
爱吃糖的魔女:【原来你会看病。】
无辜路人小张:【我会个屁。你个傻逼,你心疼他,白痴。】
“无辜路人小张撤回一条信息”
无辜路人小张:【你心脏没病,你是心疼他。他开心了你就不难受了。冷静,别冲动,去找小也,哄他开心,千万别来找我。】
姜也听着靳非泽的脚步声远离,起身打开窗户。夜色如墨,风声很冷。探身往下一看,六楼,不算高。他踩着窗台爬到水管边上,顺着水管滑下一楼。不能再和靳非泽待在一起,他被姜也的情绪干扰得太严重,如果认知紊乱,他的计划也会出现差错。现在鬼校的入口被封闭了,娄无洞已经被梦结社知晓不能接近,他必须寻找别的入口。
他要阻止阿尔法,阻止妈妈……不,不是妈妈,是姜若初。
可恶,他到底是姜也还是江燃?
脑子突突发疼,他用力甩了甩头。忘戴墨镜了,视野畸异古怪,高天倒映下深重的黑影,人们面孔苍白,鬼魂一样穿行。有人经过他,投来古怪的眼。诡异的景象会影响人的精,他不能长时间面对这些恐怖的图景。墨镜……他要找墨镜……找不到,酒也行。
他进了一家酒吧,要来一杯精酿。一杯喝得太快,酒劲儿尚未上头,视野还是如此清晰诡谲,他又要了一杯。一杯一杯地喝,脑袋越来越疼,左眼也开始疼痛,姜也和江燃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调酒师给他续满一杯,他正想道谢,眼前的人却蓦然成了没有脸的怪物。他悚然一惊,眨眼间,怪物又变成了调酒师。
“先生,你没事吧?”调酒师问。
出现幻觉了,周围的人们长得越来越怪,第三只眼的副作用在加强,甚至开始侵蚀他的思维。身体好疲惫,他开始胡思乱想,妈妈……不,姜若初的计划真的能奏效么,她会死在那里么?他脑子一团乱,根本无法思考。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酒精麻痹他的大脑,诡谲的视野终于变得模糊了起来,所有人都有了重影。他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无所谓哪里,可以躺下就行。他从高脚凳上下去,差点崴脚跌倒,扶着吧台才稳住身体。踉踉跄跄地离开,地板波浪起伏,他仿佛走在一团棉花里,世界浑似摇晃不止的摇篮,荡得他难以保持平衡。一个长脸的怪男人朝他伸出手,邀请他去酒店过夜。他嫌恶地皱起眉,避开这人的手,却一头撞进另一个怀抱。身子一僵,他下意识要起身,腰却被来人搂住。他仰起头,见到了靳非泽。
这世界古怪离,独他光彩依旧。他的眼眸漆黑深邃,柔软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搭在肩后,一身休闲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白皙的胳膊。他一手搂着姜也,一手拗着那长脸男人的咸猪手。
这一瞬间,像有明降临在姜也的噩梦。
“你又逃跑。”靳非泽眯起眼,眸中风雷暗蓄,“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手脚打断,让你只能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如今天晚上就开始吧,先切腿……”
他的话霎时间顿住,因为姜也头一埋,靠在他肩头。温热的身子贴紧了他的,他能感受到姜也温暖的体温。
这还是姜也第一次这么主动。
他听见姜也口齿不清地说:“你好好看……”
那长脸男人被拗着手,哇哇乱叫。靳非泽横了他一眼,眼风如刀,他下意识闭紧了嘴。
“你说什么?”靳非泽低下头问姜也,“你刚刚说什么?”
姜也喝多了酒,脑子成了一锅粥。想不明白事儿了,他只知道他不想再看见这世界的古怪,只想埋在靳非泽的怀里逃避。
只有靳非泽是美的,那就只让他看见靳非泽吧。
他用力抱紧了靳非泽的窄腰,轻声说:“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