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的中秋的烟花很好看,月色很美,原来她在仙门看到的天灯是这样被放飞上天,纵使兵戈不息,山河破碎,每一盏天灯也被寄予了人们最美好的祝愿。
她生活的仙门就像是一潭死水,而下界哪怕遍经苦痛,也依然能爆发出蓬勃顽强的生命力。
这一路而来的火与血,让她剔骨去鳞一般飞快地成长起来。
李琅嬛回想从前那个还身处仙门的她,是如此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麻木不仁,她日日念着“道德”,却从来不知何为“道”何为“德”。
活了这十多年,那个身处下界的她好像才真正地“活”。
所以,她并不后悔冲破禁制,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她的热血正沿着四肢百骸奔涌,她的心口发烫,大脑清明。
她正活着。
也愿为朋友而死。
凌守夷在身剑合一,冲到夏连翘面前时,被李琅嬛挡住去路。
在这一刻,凌守夷陡然明悟了她到底想做些什么,他脚步一缓,下一秒,便见磅礴灵气从李琅嬛顶门冲出。
他的魂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飞远,那是真身在召唤他回归本体。
凌守夷不得不顿住脚步,静静地想。
时间到了。
灵气自李琅嬛顶门冲出,碾碎满室剑影之后,又自溟幽海扶摇而上数万丈。
只见一道冲天光柱自奉天宗,直摩云霄,惊动天雷阵阵,电蛇狂舞,扣响天门!
天门前的云海感应到这股来自下界的磅礴灵气,也随之泛起滔天巨浪。
雷动天地,九霄天音。
天门前,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一人道袍草鞋,腰挎酒囊,一身酒气,撂倒落拓。
乍见灵气,曲沧风面色微微一变,“小琅嬛。”
另一人容色平定,一袭粗布道袍,手把拂尘。
凌守夷微微颔首,相与曲沧风步出天门,淡道:“走吧。”
言罢,化一道云烟,直入云海之下。
两道流星越过云浮山千山万壑。
奉天宗与前往奉天宗参加宗门大比的诸宗门长老弟子,远远地便瞧见云外远山,天边两道流星急坠。
天现异像,众人天然便感到一阵畏惧,不由又惊又异,纷纷引颈昂首而望。
玉音落处。
流星直入溟幽海之中,掀起百丈巨浪。
天拆地裂。
是踏浪分波,仙人下界。
夏连翘当然也觉察到了这异像,她微微一怔,似有所觉地朝凌守夷望了一眼,见他容色沉静,有决绝之色,她抿了抿唇角,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得轰然一声。
湖底震动,四下浪潮奔涌,地动山摇,湖浪如蛟龙飞天一般,径向湖面卷起。
惊涛骇浪,雷吼龙吟间,夏连翘只见两道化光从天而降,光华散去,露出两个道人的人影。
其中一人落拓不羁,面带微笑,轻飘飘地抬起手,举重若轻地将这倒卷的海浪又压回湖底。
原本还狂怒不休的浪涛,此时此刻,竟宛如被驯服的蛟龙一般,乖顺地趴卧在二人脚边。
二人所立之处,又是一片风平浪静,湖波细细。
另一人则不言不语,分波踏浪而来。
只见那白衣道子,身长八尺有余,仙姿伟美,乌发如瀑,容色皎白如天边寒月,双瞳疏淡凉如寒星,一袭粗布白麻道袍,腰系丝绦,足蹬云履。
李琅嬛一见这白衣道子,面上血色“刷”地一下飞快褪去,一股发自内心的畏惧之情翻了上来,竟拜倒在这白衣道子身前,全身上下战栗不止。
“义……”她动了动唇,一时之间汗流浃背,惊恐难言,浑身颤抖,“义父……”
旁观到现在,白济安面色一变,“琅嬛!”
他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在这一刻炸开了。
如若不是他们疯了,便是自己疯了。白济安想。
从连翘挡剑,再到李琅嬛冲破禁制,那从她身上爆发出的灵气绝非凡人所有,他的大脑还没从这庞大的信息量中回过来,便见这两个道子忽然踏浪而来。
那一身酒气的道子,不过一个抬手的功夫,把玩一般,便令百丈巨浪平息,湖水明滑如镜。
而那白衣道子,手把拂尘,足踏云履,自始至终虽未从出言,情淡漠,但浑身上下的气势却却令人不敢逼视。
容色之姣美难言,实为他平生从未曾见,是真正天人之美,如花如雪,如月如星,便是这世上任何钟灵毓秀之美汇聚在一处,也造就不出这眉眼万分之一的美丽。
只见他周围隐隐有云气旋开即合,灵气如鱼摆尾一般流动不息,呈现出太极双鱼的法像,只是时隐时现,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