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孙伯荞也连滚带爬的过来,声音颤抖,他们两个,谁都不能有事!他宁愿自己死了……
孙仲艾费力的扬起下巴,颤着手去摸甘草的脸,“我……我一直都知道……你想……想嫁的──是大哥……”他的眼睛里没有痛苦,全都是悲伤,“可我……我还是想霸着你……不愿放手……媳妇儿──”
甘草哭的涕泪涟涟,只是摇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他颤抖着手,把二人的发梳拢在手中,交织在一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嘴角也涌出黑血,“大──大嫂……”
似超脱了最放不下的事,他的眼睛定格在那一刻,顷刻黯淡,没了光泽,黑色的血从他口中汹涌而出。
“啊──”甘草凄厉的嘶吼一声,撕心裂肺的凄惨扩散开来,却听见网中杜君柏刺耳放肆的哈哈大笑。
甘草如疯了一般,扑了上去,压在网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眼睛里发出嗜血的光芒,牙齿穿透了皮肤,穿透了大动脉,牢牢的钉在骨头上。
“啊……你这个疯子!”杜君柏先是疯狂的摇头,却怎麽都摆脱不了这疯妇。
直到血快要流尽,身子越来越冰冷,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有眼睛还有一丝微光。
甘草看着他脖颈的鲜血喷涌溅出,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小溪般流淌,对那死囚邪魅的一笑,“想知道你儿子在哪吗?”
她凑近那将死之人的耳边,悄悄说,“你儿子早就坠崖死了……还中了一剑……像白蝴蝶一样飞下去了……”
於是,那眼里最後一丝微光也不见了。
顷刻山河变色,恰似高楼大厦崩倾。
她只是回忆起那个梦境,说出那些残忍的话,却并不觉得快意。她的眼渐渐迷惘,有些事情放电影般掠过她的脑海,留下惊鸿一瞥,或快乐的,或痛楚的,或後悔的,或残忍的,这是为什麽呢?她心中好像空了一块……
良久,甘草终於用手轻轻按上那个牙印,款款起身,摇摇晃晃向远处走去。
女子紧紧捂着胸口,身上的寒气一阵压过一阵,状若癫狂,比上一次发病更甚。
她面白如纸,嘴角沥血,发鬓散乱,脚步虚浮,已经鬼魅一般穿过黝黑层叠的密林,不见了踪影。
“甘草──”孙伯荞几乎无意识地眼看着女子飘然远去,却怎麽也挽留不住,不由呢喃道,“都走了,都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他抱起亡弟屍首,踉跄上山。
良久,不知哪里冒出的白衣少年四顾无人,悄悄走到天山王屍首旁,从他怀中掏出半枚玉虎符,又踢了一脚,令屍体萎顿在地,正要离去,忽听见方才那女子婉转空旷的骊歌,身子一呆,驻足好久,直到歌声彻底被秋风吹散在四野:
倦鸟思归兮,空徘徊,
浮生若梦兮,梨花白;
杳杳美人兮,尘归土,
焚我肉胎兮,观自在。
(楚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