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业从前待他,说不上多慈爱,但总有父亲的亲厚在,远比他待陆平川更亲近。可他那天回到家,陆建业不仅没有关心他的身体,就连一个字都不愿和他多说了。
再接着,他便收到了陆建业要和余香离婚的消息。
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温室,在一夕之间全部破碎,陆星河才知道,原来疼爱他的母亲,只把他当作豪门上位的筹码,而一向看重他的父亲,最在乎的不过是一层血缘关系。
这样被人当作棋子的生活,岑潇同样过了二十多年。
她甚至比他更惨——这二十多年里,他尚且能在他人编织的假象中自娱自乐,可岑潇面对的,是来自生母的明目张胆的利用与伤害。
想到这里,陆星河不自觉加重了拥抱的力量。他附在岑潇的耳边,说道:“姐姐,我会努力去过自己的人生,也会努力成为你的依靠。”
心中涌上一股欣慰,岑潇反手抱住了他,轻声应道:“嗯。”
这个拥抱短暂又漫长,直到陆平川走到二人跟前,陆星河才松开岑潇。
他冲陆平川露出微笑,意外道:“没想到大哥也来送我,真好。”
陆平川微一怔愣,只觉得这声“大哥”喊得有些微妙,探究的目光在陆星河和岑潇之间徘徊了一下,他便猜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也罢,人家姐弟相认,他不在现场打扰也好。
“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们就还是一家人。”他说着,拍了拍陆星河的肩膀,“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告诉大哥。只要大哥力所能及,都会帮你的。”
“好。”陆星河冲他颔首道,“我不会和大哥客气的。”
说罢,他朝检票口张望了一下,又道:“我真的该走了。”接着,露出祝福的笑容,“大哥,潇潇姐就交给你照顾了。”
*
直到走出高铁站,雨后清新的阳光晒在身上,岑潇依旧没能从离别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陆平川将她牵上车,她也只是呆愣愣地坐在副驾上,连安全带都忘了系。
陆平川看着,只好探过身来,先替她系好安全带,再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他的唇干燥而温热,印上肌肤的那一刻,带着安抚的力量。岑潇平静下来,扭头看向他。
她不自觉地问道:“星河去了申城,会一切顺利吧?陈泱泱会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
“陈泱泱现在是取保候审的阶段。”陆平川解释道,“她是作为‘现行犯’被抓的,证据确凿,能转圜的余地很小。如果她还想争取宽大处理,想继续做陈家的掌门人,那这段时间,她就该安分守己。”
他说着,握过她的手,“放心吧,陈泱泱不蠢。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自己找麻烦。”
岑潇听着,稍微放了心,又问:“我……是不是太多愁善感了?”
从前,她可不是这幅模样。在审时度势这方面,她虽然不比陆平川精明,但也不至于如此的优柔寡断。
“你不觉得,陆星河从小就很‘福星高照’吗?你们同父同母,可他从记事开始,就已经在陆家吃香喝辣了。余香虽然不是他亲妈,但这二十多年里,也没做过什么真正伤害他的事。就连兰玉福庭那一遭,他都是迷迷糊糊的,连个皮外伤都没有。”
“所以啊,”陆平川感慨着,拧了拧她的鼻头,“这小子天生运气好,你不用太操心。”
他的这个角度另辟蹊径,岑潇听着,却觉得不无道理。
但仔细听,他的语气里又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她凝看住陆平川,只见他状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却不住地敲打方向盘。整个人看似闲适,实则透着烦躁不安。
“你不是去医院拆线了吗?”她后知后觉地问道,“都还顺利吗?让我看看。”
陆平川挑高了眉毛,侧目道:“哟,终于想起来关心我了。”
岑潇一听,连忙向他凑过去:“平川哥哥这么大度,一定不会和潇潇计较的。”
她说罢,还歪着脑袋看他,杏仁眼里装满歉意和讨好,陆平川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嗯,她愿意端出这股熟悉的“茶味”来转圜气氛,可见她的心情终于变好了。
陆平川想着,拉住岑潇的手就往自己的后颈处带:“那潇潇摸一摸,我就消气了。”
岑潇闻言,还真在他的脖颈处摸了起来。
她将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在他的后颈处轻轻一探,便碰到一道粗糙的凸起。接着,她用指腹在那凸起上来回摩挲一下,自语自语道:“这疤,是不是得做医美手术才能好?”
“不用做医美,就这么放着挺好。”陆平川回着,贴在她耳边,“在别人眼里,这是道疤。可在我眼里,这是块勋章,而你——是我的奖品。”
岑潇听着,只觉得心口有处最柔软的地方被拨动,轻捻酸楚,怦然温暖。她不自觉地就想与他亲近,于是揽住他的脖子往前,仰头吻住他的唇。
他呼吸灼热,带着一缕受宠若惊的惊慌,但很快反应过来,反客为主。
一吻结束,岑潇气息不匀,却还用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调戏道:“小嘴真甜。”
“可不?不甜不要钱。”陆平川一点儿也不害臊,反而打蛇上棍般的缠上来。
岑潇闻言,脸上的红晕更鲜艳了。她扯住他的脸盘,嗔道:“嘴甜,但是脸皮也厚。”
“媳妇,痛痛痛。”陆平川假意呼痛,哄得岑潇松了手,接着将其紧紧攥在手里,又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想和你说点儿正经事。”
他语气正经,又一脸正色,岑潇看着,也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我拆完线以后,去看守所见了余香,也见了陈献。”陆平川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和陈献……谈了一些和你有关的事。”
他语气一滞,没再继续说下去,岑潇却已经猜到这“和她有关的事”具体是指什么了。
她收回手,严肃道:“是酒窖那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