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发着银蓝色光晕的睡莲被风送到流明掌心,清新的气味驱散了一直扰乱他精力的雾气。
也将最后一句话送到他耳边。
“流明,或许我们都出不去了。但希望你能找到他,最起码,能和他一起沉下去吧。”
话音消散,送出最后一朵睡莲的眠安静地躺在沼泽上,任由那千万罪恶之手撕扯着她的四肢和长发,带着她堕入深渊。
流明的胸腔仿佛一下子被挖空了,只剩下心脏重重的搏动。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眠出任务时,他还在为自己的代号和靳旭炎争论。
那时他冷冰冰地瞪着靳旭炎,“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代号。”
“免谈。”靳旭炎看也没看他一眼,“其他长官的规矩我不管,在我这,监管对象没有起名权。”
后来他才知道,眠刚来时给自己起名叫“寂音”,来自一首东方诗。但靳旭炎觉得这个女孩的出身已然集齐了人间最漫长的孤寂,性子够冷了,要再起这么个冷名,岂非永远走不出孑然一身的境地。于是他对着睡莲档案看了半天后,强行给她改成了一个和煦的“眠”字。
此刻,沼泽之中的嘶吼与絮语戛然而止,只有摇摆的睡莲,让空气也随之振动,发出阵阵悠长的回声。
流明没学过什么东方诗西方诗,但不知为何,他听着那阵阵回声,却忽然想起了那次任务里靳旭炎随口一提的诗句——
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磐音。
眠的身体已经彻底没入泥淖,再不可见。
但沼泽中连绵盛放的睡莲却依旧有着勃勃的生命力,一眼望去,会让人错觉这根本不是沼泽,而是一座美轮美奂的莲池。
睡莲们源源不断地抽出新的花苞,沼泽中的黑手开始剥脱污泥,露出原本早已腐坏的动物肢体,
大朵黑蔷薇拱破黑泥,从泥鞭上绽放,转头便朝其他仍要靠近流明的同类抽去。
黑蔷薇和睡莲迅速侵占了这个目之所及的空间,穿插缠绕,在流明面前彻底打开了一条通道。
通向沼泽中心。
要将他,送到靳旭炎面前去。
流明倏然转回身,再也不向身后看一眼,不看那些旺盛却也正片片凋零的睡莲,也无视蔷薇自断根枝的残忍。
他决然地向前,沿着那条被开辟出的道路,一直向深处。
直至迷雾的尽头。
迷雾尽头,沼泽之脉,却不见当时黑山羊的形状。
一根通天的黑蔷薇,正安静而磅礴地伫立在污泥之上。
作者有话说:
【碎雪片】沈澈(1/1)还以清洁
一个孤儿,从前是雇佣兵,现在是守序者。
佣兵的使命是杀戮,而守序者是守护。
但这二者并无太大分别。
因为畸变前与后,我都没有作为人的感觉。
也许我注定只是一件兵器。
冰冷,坚硬,谢绝靠近。
我的存在,只为达成使命,不受情感牵绊。
睡莲常被用作供奉明的祭品。
它有净化之力。
掌握这项能力后,我就知道,此生的使命就是这样了。
还人间以清洁,甘独自赴泥渊。
我确实从不感到孤独。
但如果有牵绊之人,就别再独自凋亡吧。
第98章世界线·98
降临沼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时空混乱,时间被分段加速,空间经过无数次折叠碰撞后,泥鞭与黑手残肢像万花筒里的纸屑,破碎地粘着在各个诡异的地方。
安隅气喘吁吁,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事越来越粗暴,因为那些张牙舞爪的黑手实在磨平了他的耐心。
终于赶到沼泽中央时,只见一袭红衣独自立于那株通天的黑蔷薇之前,流明安静仰望,平和的色中甚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新。
“眠——”秦知律顿了下,睡莲的清新几乎洗净了这座沼泽的潮涩味,却唯独不见了那道纤韧清冷的身影。
他沉默片刻,朝着流明身后迷雾摘下手套,颔首静默。
安隅随长官一起致哀,耳边仍环绕着遍布沼泽的喘息声,这诡秘的喘息他听了一路,直到此刻,才终于从中听出痛苦和隐忍。
流明背对着他们又上前一步,对着那株黑蔷薇喃喃道:“他很难受。”
炎和黑山羊的斗争,胜负已见分晓。他毫无疑问占据了上风,虽然一路上遇到的泥鞭都还在和黑蔷薇争抢势力,但细末枝杈无足轻重,沼泽中央,黑山羊本体的黑云肉块已经变成黑蔷薇的根脉,中央花根的形态十分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