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宁珣掐了她腰间一把,衔池一个激灵,陡然回过来。
“没什么,只是在想,殿下是不是要去北疆?若是要去,我可以陪着殿下一同北上。”
这时候把她留在东宫,宁珣想必不会放心——尤其是刚出了事儿。与其叫他分心,她不如跟在他身边,他去哪儿,她便在哪儿。
宁珣顺了一把她的头发,“说什么胡话。这一路行军的奔波不提,单是北疆的气候,你如何能受得了?更何况沙场上刀枪无眼。”
“我又不会真的上战场。”她抿了抿嘴,“倒也没那么柔弱。”
这是实话。她自小身子骨就不差,又不是真的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她常年习舞,经年累月地练下来,身形只是瞧着单薄柔软,实则蕴满了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她眼澄澈,却自有近乎执拗的坚定在里头,开口道:“我若跟着殿下去了,殿下便没有后顾之忧。也不会被人假传消息之类的,钻了空子。”
宁珣如何不知道她说得是对的。
他绕了两下她的发尾,“所以我不去。”
“也是皇帝的意思。既然他想求和,那便求和。”
衔池一怔。
前世那时候她便明白宁珣,明白他为何一心要战,也明白以他的处境,为求大业,其实不去亲征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天下万民在他眼中不比他自己轻。
若真要战,他去,才有最大的胜算。
所以她从未想过劝他按兵不动,留在京中。她能想到的,只有陪他同去同归。
明知圣人决断已下,也不是宁珣能左右的,可她一时还是有些迟疑:“那殿下自己……不想去么?”
他笑了笑,紧紧拥住她,却避而不答:“百姓何其辜。求和,总比打败仗要好。”
只能等。等到他不受约束的那一天。
北疆一事,圣人很快便下了旨意。在秋收前,大周遣使者入契丹王廷。必然也不能叫使臣空着手去,所以另备了十车丝绸珍玩云云,权当凑个礼数。
宁珣身为太子,毕竟曾亲征过,求和一事不便出面。宁禛又是主战,于是这些事儿,便皆交由宁勉操办。
宁勉做事也还算麻利,诸项事宜推进得很快,没多少日子,十车“见面礼”便皆定好。
契丹王对中原文化有些了解,颇喜字画,因此备下的礼单中,有两幅前朝画圣的真迹,同其余字画收在一只长木箱子里。
玉钏抱着长乐公主的画像走在宫道上——宫中新来的几个画师公主很是中意,前些日子挨个儿召来画了画像,她今儿便一块去拿回来给公主过目。
画卷有些多,她一个人不太好拿,遮挡住了视线,因此正同刚拐出来的小太监撞到一起。
两个小太监前后抬着木箱子,走得很急,前头抬着的那个同玉钏狠狠一撞,又被箱子绊了一下,四仰八叉摔下去,箱子“咔哒”一声被撞开,画卷散落一地。
小太监立马爬起来,看清是长乐公主身边儿的玉钏,忙不迭告饶,一口一个“姑奶奶”,将她散落的画卷拾起来。
玉钏也摔了一下,七荤八素的,随手将公主的画像抱过来。
小太监麻溜给了自己两耳光,赔着笑道:“奴才们真是瞎了眼,冲撞了姑奶奶。实在是差事太急,慌不择路的……”
长乐公主本就不是刁钻的性子,身边儿的宫人也都是千挑万选,自然也没有混不讲理的。见他们确实有差事在身,兼之也是自己没看好路,玉钏摆摆手没多计较,自己抱着画卷,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画卷确实不少,连少了一幅,也不容易发现。
玉钏身后,小太监们着急忙慌地将散落的书画拾起来,重新装进木箱子里抬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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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从前是如此,但自殿下起,往后不会如此。◎
七月流火,天渐渐转凉了。
使臣在契丹王廷被好酒好肉地招待着,契丹王却并不见他——那十车见面礼倒是收下了。使臣一时猜不透契丹人是存了什么打算,请见了多回,皆被人挡了下来。见不到契丹王,便谈不成和谈的条件,他无法复命,只能空空耗在那儿。
但没两日,契丹便另遣了他们的使臣入京。
皇帝在大殿召见契丹来使,宁珣身为太子陪同在侧。朝中重臣连同其余皇子也在,契丹的使臣不拘于虚礼,当场便提了和谈的条件。
前头提的几条都在皇帝预料内,唯独最后一条——契丹欲结秦晋之好,替三王子求娶大周长乐公主。
同异族和亲的公主,大周并不少见。
皇帝的姊姊嘉仪长公主便曾嫁去突厥,所幸不过十年,便在机缘巧合下因战事被接了回来。
皇帝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但也不过是想从宗室里挑个合适的加封,以公主之礼嫁过去。
皇帝子嗣不丰,私心来讲,自然是舍不得长乐。但如今契丹指名道姓地要长乐,他总不能自己直接提换人。
皇帝不说话,宁珣等得没了耐性,不露痕迹地看了靖王一眼——外臣在殿,他不能越过父皇开口,但叔父不同。
靖王爷心领会,站出来冷笑一声:“求娶?不知是契丹王的意思,还是三王子自己的意思?长乐公主金枝玉叶,年纪尚小,又娇生惯养,那等苦寒之地怕是适应不了。陛下三思!”
宁珣抬眼望向站在大殿正中的契丹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