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圣人本就忌惮殿下,胡总兵又是圣人亲自选的人……”青衡顿了一下,心一横继续道:“恕属下直言,即便云丰失陷,对殿下也无甚影响,可殿下若是出手,往后的路……”
宁珣冷笑了一声,倏地抬眼,“难道孤的路,还要这天下万民的血肉来铺?”
青衡接住他视线的那刻忍不住浑身一颤,当即跪了下去,“属下不敢。属下……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起来吧。北疆形势变幻莫测,也不是孤说要保,就保得住的。”宁珣沉沉呼出一口气,朝中这一阵儿,想要议和的声势愈来愈大了。
第二日,衔池先去了一趟东市那家果子铺,跟青黛碰了一面,领她去了巷子里。
有影卫在暗处替她守着,她行事方便不少。
青黛盼她盼了有月余,一见她面儿,立刻倒豆子一般:“小姐!奴婢听小姐的,一直留意着大小姐那儿,结果前些日子竟撞见大小姐在偷偷仿宋夫人的字!”
衔池想起了什么,心口一滞,不自觉慢了半拍:“仿……字?”
“千真万确!奴婢还偷偷拿了一封大小姐仿写的信,藏在自己那儿呢。”青黛看出她脸色不好,忙上前扶了一把。
衔池摇摇头,一手撑在墙上。
上辈子她收到的宋弄影的书信,直到最后都没断过。也正因如此,她从未怀疑过娘的安危。
她……竟连娘的字迹都认不出来?
青黛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继续说完:“听那边的丫鬟说,大小姐极善临摹,奴婢拿那封信同宋夫人的字比照过,简直一模一样!”
上辈子已经过去了,眼下一切都还来得及。
衔池深呼吸了两下,才镇定下来,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而后便将自己写给池清萱的信,连同那块夺月坊的令牌一起交给青黛:“你先去找我娘,让她把你留在身边当贴身丫鬟,而后将这两样拿给池清萱。”
“这几日沈世子应当会派人去拿娘给我写的信,你再将你藏的那封池清萱仿写的信交给他们。若是后面被发现,他们问你,那便是弄混了,你也不知道那封信的来历。”
沈澈上回已经知晓池清萱同熙宁有所往来,既然池清萱自己送上门来,她也不妨再添一把火。
青黛仔细记下,点点头,没成想听到的下一句便是:“以后不必再过来了。”
青黛第一反应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心翼翼问:“为什么?”
衔池另拿了一袋子碎银和一沓银票塞到她手中,满怀歉意:“这几日安置好你母亲同妹妹,最好能托信得过的人照顾。”
她不好说得太直白,只能这么叮嘱一句。青黛似乎明白过什么来,却分毫犹豫都无,一脸视死如归:“小姐想要奴婢做什么?”
衔池一愣,反应过来后没忍住笑出了声,“想到哪儿去了。回去后你既然跟在了我娘身边,自然便会有人盯着你,也就不好再见我了。”
她顿了顿,紧紧握住青黛的手:“切记,我娘在哪儿,你便跟着在哪儿。”
她怕娘被“劫走”后,池家迟早会查到青黛身上。既然如此,不如一道去荆州,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风风光光回来。
青黛却以为她是将宋夫人托付给了自己,马上应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宋夫人的!”
衔池又嘱咐了几句,便将她送了出去,自己也径直回了东宫。
她假意投靠东宫的安排,池清萱应是晓得。
于是她那封信写得半真半假,说自己私下跟沈世子见面被太子发现,太子疑她仍是有二心,背叛了他,因此冷落了她——她昨日同宁珣吵得那么厉害,消息这时候想必已经传到池家了。
但不止如此,太子想查个清楚,不仅想搜她在东宫的住处,还在安排去夺月坊,搜她先前住的那间屋子。
而那间屋子里,她收着沈家那块家传玉佩。
她言辞恳切,说她会尽力拖住太子,求池清萱在太子去夺月坊前,将那块玉佩拿出来替她收着。不然到时候被太子搜出来,不仅她要被扒一层皮去,更怕是会彻底失去太子信任,那先前安插她进东宫的苦心,就要白费了。
——毕竟在池清萱眼里,太子并不知晓衔池出身池家,由池清萱替她去收,自然是无迹可寻,太子查无可查。
回了东宫,衔池让宁珣配合她演的第二场戏,便是在入夜后搜了她那间偏殿。
第二日,又大张旗鼓去了一趟夺月坊。
宁珣没掩饰身份,夺月坊无人敢拦,他直接便领了一队东宫的侍卫进了她曾住的那座小楼,冷着脸在门口,任侍卫翻箱倒柜地翻找。
场面不太好看,那附近一时也没人敢上前触太子的霉头。
衔池脸色苍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宁珣身后。
侍卫将屋子翻得太乱,她一不留被绊得一踉跄。
在所有人都无暇注意的时候,漠然看着这一切的太子,伸手稳稳扶了她一把。
好在她方才几乎是贴在他身后跟着,有衣袖掩盖,这动作也不算明显。
衔池站稳后,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手腕,才收回手。衔池当即退了一步,而后盯着他背影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是在他后头,身形晃那一下本该是看不见的,他怎么背后也长了眼睛似的。
那屋子搜了半个时辰,几乎翻了过来。
最后自然是什么也没搜出来。
池清萱这一步既然算准了,衔池回去以后便专心等着熙宁郡主那边传出动静来。
——她算得的确不差,池清萱毫无怀疑,接了信的当天,便亲自去了夺月坊,替她收了玉佩。
可那块双鱼玉佩,并没有如她所愿出现在熙宁面前。
——池清萱托了旁人,将那块玉佩送进了东宫,递到了太子手中。